“这位友人的势力刚好能帮我做一个局罢了。西偃局势混乱,手里没有兵的谁敢做那么大的买卖?我做掌家,便担着整个容家庶务的重担,即便只是设一个私库,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设在西偃那种地方。”
“我若在这种事上出了事,连累的是整个容家!父亲在拿到私库对牌的时候,难道就从来没想过那是假的?仅凭一块对牌和久薇的几句话,您就信以为真了,这可不像您会做出的事。”
“说到底还是因为您的贪欲战胜了理智,您也从来都没有真正信任过我,在您的眼里,我就是一个可以为了钱财和自己的利益不顾法纪和家族而肆意妄为、贪得无厌的人。”
“说来您可能不信,当年伯父提出让我接掌容家庶务的时候,我有多害怕,我怕做不好会连累族人的生计,会让您面上无光,我也怕万一出了纰漏,连累了自己的名声,影响了将来的前程。我不想做,或者我也可以听大伯父的,将庶务交给他派来的管事儿打理,我只担一个虚名……”
“可是我知道那时候全族都看着,我若不学着亲自担起这一切,族人们都会知道掌家之位已经在实际上回到了长房手里,这会让父亲您失了地位,咱们这一房在西绥只会越来越步履维艰。”
“大伯父疼我、欣赏我,我又是父亲的长子,我来坐这个位子才能平衡长房和槐山房,让两边都满意。那时候我才十三岁,就要跟着商队去行商,就要对付庄子、铺子里那些精明事故的掌柜,就要跟官府、商会甚至是西绥盘踞的那些难缠的势力打交道……”
容轩说不下去了,当年他有几次险些丧命,都是被祖父和伯父留给他的人救了下来,而那些老伙计好些都在那些艰险中丧了命。
容元文没有儿子,在容青出生之前,容轩就是长房和槐山房唯一的子嗣,就算他不接掌家业,也不会少了他的吃穿用度,他可以躲在府里念书,足不出户地做个干干净净的世家公子。
可是他担下了所有,到头来在容元修眼里他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私利。
别人的父亲即便误解了儿女行差踏错,先会想着去劝服子女迷途知返、改过自新,甚至会为了子女遮掩罪行,可他的父亲呢?
非但没有劝他、帮他,还要利用他给自己牟利,再把他推向更深的深渊。
“父亲,若不是您贪得无厌想借西偃票号牟利,还想趁我出不来别院,再栽一桩勾结西偃势力私贩禁货的罪名在我身上,您怎会没了那两百万两银子。”
“您若是多信我几分,或是您定下心来想一想我往日稳妥行事的做派,您就应该怀疑我怎会将私库放在西偃。那种地方,今日这个做主,明日那个上位,我把全副身家放在那儿,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所有的积攒就都成了别人的了。”
“您稍微想一想就该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可你就是为了陷害我,宁愿把两百万两银子扔了进去。”
容元修脸色越来越白,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两百万两银子还不全是他自己和槐山房的积攒,算上卖掉那些换货的银两也不够,这当中还包括他动用的族里的银子。
“你……你明知道我没有那么多银两,还让那票号骗我可以投入更多的股金。你还在公堂上说出了藏银的位置,让成县令发了话限期找到库银。”
“你知道不到一旦官府插手了找寻失银,这些银子就会被层层盘剥,还会被扣押数月之久。我的私库还有我借的那些银子,拿什么来补,你这还是让我颜面尽失,你存心坏我的事……”
容元修怒不可遏,他自己的积蓄无法补充,这阵子的收益便没有了,而且生意上一旦断了,再想捡起来就难了。
还有那些借来的银子,一旦还不上,肯定会传扬出去。谁都不是傻子,刚刚才闹上公堂,那些人左猜右想的,即便不知道完整的真相,也能猜到他大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落下亏空了。
即便那些人看在容家的面子上不会催他催得太紧,可是名声坏了,还让人看了笑话,即便他得到了掌家之权,也坐不安稳。
容轩不再跟他多说,开出了他的条件:“我没有挑破逆产之事,不仅是为了无辜的族人和大伯父,也是因为有些事儿很难有确凿的实证,不可能证明商队每一个伙计的清白。”
“只要唐祈胜闭嘴,我可以不挑明你私藏逆产之事。你需要银子还给别人,广鑫庄的库银官府少不得要扣几个月,那二百万两我可以还给你,之事有条件……”
容轩的声音低沉有力,显然并不是在跟容元修商量,只是在告知他的决定,“还商队伙计清白,您在广鑫庄的人我不管,我商队的人除了牛二奎和宗生水,都必须是清白的。”
“那些个伙计无论是活着的还是已经不在了的,全部都要得到容家的抚恤,他们的家人也要按容家的规矩得到赡养。”
商队的那些伙计能够明确证明跟容元修和钱管家有勾结的只有牛二奎和宗生水,其余的尤其是已经丧了命的,已经死无对证,想证明他们的清白太难了,即便上了公堂,结果也不过是似黑似白的。
倒不如由容元修出面说他们是清白的,拿了容家的抚恤和赡养银子,就能证明之前的指控都是子虚乌有的,外人没有话说,这些伙计和他们的家人也能安然度日。
当然,容轩并不指望府里的这些抚恤真能让这些人过好日子,银子他私下都会补,要府里的这份银子更多的是为了给他们正名。
容元修没有拒绝,这些都是小钱,只要能把那两百万两银子拿回来,都是小事。
容轩继续道,“那些个伙计尽早放了,那些你逆产我不会说出去,但也别想放在我名下。这件事了了之后,我要分家,从此之后我与槐山房再无关系。”
容元修愣住了,惊愕地道:“你要分家?这不行,你分了家,以前的事……”
“我已知情,难道您还以为我会背下那些逆产?您要是还有这样的妄想,我倒是不介意将那些逆产直接交给陈大人。对了,大伯从户部派来的人也已经到了,相信他也会赞同我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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