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脸色彻底变了,“你真的不答应?”
宋欢喜仍道:“不答应。”
二太太还要再说什么,三太太适时站起来,拉着她。
三太太:“我们走吧,欢喜还在养伤,长卿那头也需要清净。”
二太太想挣开,却没挣动,反被三太太强制带走了。
几个孩子赶紧跟上。
出了微澜院,二太太掐了三太太一把,才让她放手。
“三弟妹,你为何阻我?”二太太不忿。
三太太语气淡淡:“你要做什么?强迫她答应?还是打她出气?别忘了那是微澜院,如今她救护长卿有功,国公爷那日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二太太依旧愤恨,“明明只要她一句话,一句话的事。”
三太太见她说不听,总算体会到了大嫂面对她们时的头疼。
“你可想好了,长卿如今对欢喜的态度是看重的,你若彻底得罪了欢喜,长卿必不会再帮你,这国公府未来的主人是谁,你也很清楚,看在我们妯娌这么多年的交情上,我只说这一回。”
说完,三太太拉着儿女的手,再也不管二太太,快步离开了。
二太太望着三太太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眼身后安静的微澜院。
“娘,你把我捏疼了。”
九郎顾长俊仰头看母亲,皱着小眉头要哭不哭。
二太太反应过来,立马松开一些,就看到儿子白嫩小手上浮现出鲜红的手印,格外刺眼。
顿时心疼道:“没事啊,九郎不疼,娘给你揉揉。”
二太太终究没再在微澜院继续逗留,抱着儿子赶回西院。
微澜院主屋。
宋欢喜来到门外,让大方进去通报一声,她要见顾长卿。
大方很快出来,“世子夫人,世子让您进去。”
顾长卿正在看书,看到宋欢喜进来,他放下书,让大方上茶。
大方下去后,他才柔声问:“找我何事?”
宋欢喜开门见山,“刚刚二叔母来找我,想为五郎求一个职位,她说你让我做主。”
顾长卿坦然承认,“确实。”
宋欢喜:“为何?这是你们的事。”
顾长卿只问:“你想让我给五郎安排吗?”
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小事,若她仍旧介怀二叔母和三娘六娘做过的事,他必不会帮这个忙。
宋欢喜:“你自己决定。”
顾长卿不赞同,“今后我们夫妻之间的事,都由你做主。”
“我不想。”
顾长卿温和道:“那你想要什么?我只要能做到,都可以去做,就算不能,也会尽量去做。”
“没什么想要的。”
“……”
谈话到这里,就没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宋欢喜过来一趟,只是想和他把话说清楚,她想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
顾长卿看着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茶,“不喝吗?”
宋欢喜:“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完,抬步欲走。
顾长卿喊住她,“刑部审案,就算被判处死刑,也会给犯人最后陈词的机会,我犯的错,应该罪不至死,你认为呢?”
宋欢喜回头看他。
以前表面温和、骨子里冷漠疏离的顾长卿仿佛都成了她的错觉,她想不明白,现在这个顾长卿,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如何肯低下高傲的头颅。
仔细一想,他们之间也不曾有过什么刻骨铭心,更没有过以身相许。
就只是按部就班的成亲,再平平淡淡的生活。
抛开薛氏、二房和绿月、清霜不谈,他们夫妻之间婚后单独相处的时间也是少之又少。
她实在不明白顾长卿为何会表现出一副非她不可的样子。
“顾长卿,我记得是在我提和离后,你才对我变了态度,绿月和清霜房中也不再去了,你……”
宋欢喜很想问,顾长卿是否只是无法接受被女人拒绝。
就像一个平时用的茶盏。
拥有的时候不觉得,不会刻意去观察茶盏上有多少花纹,也不会在意茶盏如何烧制,只求用得舒适即可。
当有一天发现茶盏坏了,才发现已经习惯,便会留意坏掉的茶盏样式,过问茶盏的做法,以求再做一套一模一样的出来。
当然,在等待的期间,也有可能会遇到一套更好更适和的茶盏,所以旧的茶盏会立刻消失在眼前,丢失在记忆中。
茶盏如此,人也一样。
每个人都是可以被替代的,宋欢喜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多重要,至少对顾长卿来说,并不是。
宋欢喜决定和他说清楚。
“顾长卿,在我还对感情懵懂的时候,我嫁给了你,虽然最开始不适应,但我后面也在努力想做好你的妻子,让你无后顾之忧,去回报你为我阿爹阿娘所做的一切。”
“可洞房之后,新妇敬茶,三朝回门,纳妾之事,婆母罚跪,抹额言论……赏荷宴上,爹娘被赶,郡主生辰……”
“每一次事发,我看到的都是你把我与国公府众人隔绝开来,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做是你的妻子,在你眼中,我比不上国公夫人,比不上二太太三太太,也比不上顾长月顾长萱,就连绿月和清霜,在你眼里我也不及她们。”
顾长卿指尖微颤,就这么看着她,心里仿若被针扎一般,又像灌入了苦水,口中都弥漫着苦涩。
他想说不是这样,却发现如何都说不出口。
就算不肯承认,事情都摆在那里,鲜血淋漓。
“我对我们之间的失望,并非一朝一夕,不过我也要向你道歉,我其实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也做不到君子般坦荡,我不喜欢我的夫君纳妾,无法接受夫君宠妾灭妻,我也做过很多不好的事,但我都没与你说。”
宋欢喜清澈的眼里蕴藏着许多细碎的光点,莹润的小脸上不见瑕疵,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美。
如果这张脸不存在于昏暗的房间,而是在明媚的广阔天空下,一定会更有光彩。
“所以,我们就这样,到此为止。”她说。
一阵剧痛袭来,顾长卿脑中嗡鸣声不断,脸色惨白无比,指尖更是颤得厉害。
他的眼睛飞快眨动,苍白分明的手指用力攥住下方的被褥。
有那么一刻,天地都黯然失色,整个世界仿若只有他一人,孤身而立,踽踽独行。
眼前之人还在说什么,他好像听不到了。
慢慢的,连她的身影也开始模糊。
顾长卿不知道她最后说了什么,视线里只有她转身离去的朦胧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他不受控制垂下头去,肩膀也跟着无力。
过了许久,一颗泪珠砸在质地轻盈的墨色丝衾上,晕开一片不易察觉的痕迹。
顾长卿一手抓紧心口,一手抚上眼睑。
锥心之痛,不过如此。
……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81_181709/25246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