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真的不早了。
外面有人催促,“新婚夫妻”不得不离开。
他们还要回到广义侯府拜高堂、宴宾客,再入洞房……
一行人出了荣安堂,往府门走去。
顾长月到的正是时候,刚刚好就卡在他们到府门的那一瞬。
她亲眼所见,被众心捧月的新娘位置,此时站了另外的人。
这让顾长月目呲欲裂。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纵使她再想撕烂那个冒充货的脸,却不得不暂且隐忍。
顾长月使了个眼色,身旁婢女就快速冲上去,装作要跌倒的样子,朝周振扬和宋欢喜那边扑。
“诶诶?千万别!快拦住她!别让她冲撞了新郎新娘!”喜婆大惊失色。
然而故意为之的事,怎么拦得住呢?
到底还是周振扬怜香惜玉,将那快摔倒在地的婢女一把扶起。
婢女眼疾手快,瞬时扯下周振扬的腰带,然后快速跪下涕哭道:“郎君恕罪啊。”
她的动作隐秘,几乎没人看到,大家只看到周振扬在救了一个婢女后,自己的腰带就散开了。
这可是大婚失仪。
周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门婚事简直是一波三折。
还未出国公府的大门,就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
众人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相比起顾六娘子的顺当,顾家三娘这门婚事,只怕是孽缘一段啊。
显国公府的奴仆们都经历过不少大场面,见状很快有人引着周振扬去最近的院子里整理仪容。
而作为“新娘”的宋欢喜,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她被人扶到着一路往国公府内走,越走离大门越远。
见势有异,宋欢喜在下一个拐角处狠推一把身旁的人,撤下盖头撒腿就跑。
扶她的婢女被挣开,并不敢声张,亦不敢狠追,只说:“快,去回禀国公夫人。”
宋欢喜把将她们缀在后头,不忘脑海里发问,“大树大树,今晚哪里人最多,哪里人最少?”
今晚热闹,冬眠的草木都被吵得没有安宁,闻言很快就回答了她,“它们说,聚英阁和微澜院人最少,前院和花园的人最多。”
“好,谢谢。”
宋欢喜转身往微澜院的方向跑去。
幸好这段路越跑越熟,接近微澜院时,门口居然没人。
她谨慎地没走大门,绕到微澜院倒座房的一角方位,从那里的狗洞往里钻。
之前总有小猫小狗跑来微澜院,她对这狗洞一点都不陌生,只是没想到,自己竟也有钻它的一天。
进了微澜院,秋兰和大方等人都不在,应该都去前面帮忙了。
宋欢喜路过一间房,忽然听到了吴嬷嬷的咳嗽声。
想了想,宋欢喜推门而入。
吴嬷嬷正躺在榻上养病,屋内多了一个人,她一眼就瞧见了。
还以为会是秋兰,结果却出乎她的预料。
吴嬷嬷眼珠子都不敢挪动一下,强撑着病体要起来。
“娘……娘子,是你吗娘子?”
吴嬷嬷掀开被褥就要下来。
“吴嬷嬷,是我,你别下来了,快躺好。”宋欢喜按住她。
吴嬷嬷枯瘦的手将她握住,握得牢牢的不肯松,恍然间还以为这是一场梦。
她刚要说什么,外面又传来一阵动静。
宋欢喜竖起食指置于嘴边,示意她别说话。
吴嬷嬷点点头,一手捂住口鼻,怕自己咳嗽出声。
二人都竖起耳朵听。
外面很嘈杂,像是进来了不少人。
吴嬷嬷听到了世子的说话声,她有些激动地看向娘子。
今日因病未能在婚宴上帮忙,却叫她见到了以为不会再见的娘子。
世子竟也回来了。
难道这是天意?
院中。
随着顾长卿的回归,后院三位姨娘也来到了微澜院。
绿月终日翘首以盼,看到世子不禁潸然落泪。
清霜一如既往的矜傲,依照规矩请安后,就站在了旁边。
三位姨娘中,最没底气的就是最后入府的晴儿。
她不像绿月和清霜都被世子宠幸过,别说绿月曾怀过世子的骨肉,就是清霜,她也越不过去。
所以晴儿是三人中最胆小的。
“你们怎么来了?”顾长卿语气淡漠而疏离。
多久了,绿月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似乎从世子想遣散妾室那日之后,世子突然就不再入她们任何人的房中。
如今离府近三月,除夕将至,又加上府中女郎出嫁。
明明该是欢庆的日子。
可世子整个人,似乎比离开那会儿更冷了。
三人中,除了绿月,其余二者都没作声。
只是绿月的几番关切也被轻飘飘地打发了,顾长卿并不想与她们过多交谈。
“时辰不早,都回去吧。”
说罢,他回到主屋,把门关上,顾从抱剑守在外面,摆明了不让任何人进。
绿月和晴儿均失望地离开了,唯有清霜,上前跪于院中。
顾长卿换了身衣裳再出门来,就看到挺直腰背跪在那里的清霜。
他的眼中毫无波动,语气却温和,“有事?”
清霜抬首,直视着几阶之上的世子。
“不知世子当日在荣安堂想遣散我们时,说的话可为真?”
顾长卿:“你想走?”
“是。”清霜坚定道:“我想离开。”
“好。”顾长卿沉思,“你是母亲做主纳入府中的妾室,手续皆齐全,我明日便让人去处理,后日吧,最迟后日我让你离府。”
“多谢世子。”清霜叩首一拜,之后兀自告退。
顾长卿注视她清瘦孤凉的背影,与和离那日,宋欢喜离开时一样,都毫不犹豫。
或许对于她们来说,显赫尊贵的显国公府恰如一座精雕细刻的牢笼,无论镶嵌多少珍宝,都让她们执着离去。
原来,真的有人,并不在意这些富丽锦绣。
“顾从,后日你亲自带人送清霜回益州,务必当着她父亲的面亲口解释,这一切不是她的错。”
“是。”
“走吧,去书房。”
没有宋欢喜的微澜院,顾长卿同样不愿久留。
前院,书房。
府上有女出嫁,书房这边不见半点喜庆的氛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肃穆。
顾长卿进去的时候,国公爷顾执正在听属下重复此次北地雪灾的具体情况。
“冬日漫天大雪,越往北受灾越严重,以至多处房屋坍塌、河道结冰、路面难行,再有严寒刻骨,已冻死上千人,世子到后,分发御寒衣物,紧急安排当地官员重修房屋,亲自搜寻被困百姓,还在受灾州县让人施粥救济……不到三月,灾情已得到有效控制,世子乃立大功一件。”
顾长卿静默地旁听,对此未置一词。
短短几句话,便概括了他这三月所做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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