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是黄土地,炎热的夏日温度蒸腾而上,热得人汗珠直冒。
沈听晚看向用黄土堆出来的老房子,大门原本刷过红漆,但是此刻红漆脱落,只剩下了被蛀虫啃食过的脆烂门板。
老房子上的好几块瓦片不知什么原因碎了,毒辣的阳光照在用土堆出来的土炕上。
土炕上,睡着一个人,那小女孩面黄肌瘦,双颊凹陷。
“吴招娣!赶紧起床!”
床上的小女孩猛地睁开眼睛,浑圆五黑的大眼睛在一张小脸上显得格外突兀。
床上的小女孩就是沈听晚。
吴招娣就是沈听晚小时候的名字。
郑桂芳气势汹汹走了过来,恶狠狠捏住小招娣的手。
小招娣的手被呈90度捏折起来,从床上被狠狠拖下来,半张脸都磕在地上拖拽,皮肤蹭破,露出鲜红的血迹。
“别碰她!”
沈听晚呼吸一滞,充上前,想要护在小招娣面前。
郑桂芳和小招娣都没看见她,直直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
沈听晚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又看向走远了的祖孙俩。
这才知道,她不是回到了小时候,她只是在做梦。
小招娣被拖拽到厨房,厨房的柜子被上了锁。
郑桂芳气势汹汹地解开柜子上的锁,看向小招娣。
小招娣满脸的血迹,皮肉和沙子混在一起,干瘦又枯槁的身体,活像个六十岁老太太。
手臂也不正常地以一种扭曲的弧度拐在空中。
但是她没哭,只用一双乌黑的眼睛,无言盯着郑桂芳。
郑桂芳指着柜子里的肉:“扫把星!你是不是偷偷吃了我的肉!”
“我没有。”
“还不认!?反了你了!”郑桂芳一双眼睛到处找,看见了擀面棍。
拿起擀面棍,毫不留情地往小招娣身上又打又骂。
“还不认?认不认?!”
“呦呵!还不哭,怎么?你觉得你自己很委屈?”
“不是你吃的还能是谁吃的?昨天罚你一天不吃饭,你是不是饿狠了才来厨房偷肉吃?”
“你知不知道,肉是留给你堂弟吴晨的!你一个女娃娃,怎么敢跟弟弟抢肉吃!”
一次次棍棒落下,每一下都在小招娣身上留下青中泛紫的痕迹。
作为当事人,沈听晚的记忆已经快模糊了。
不是她心大,因为她在吴家这些年,就是全家人的出气筒,谁都能来踩上两脚,打上两巴掌。
打骂的次数太多,多到她记忆里都模糊了。
能回忆起来的童年,是痛苦的底色。
沈听晚直直盯着小招娣的眼睛。
“你要强大起来,知道吗?”
两双乌黑的眼睛跨越时空般的对视。
周身的场景快速穿越,无数的人和物都飞速向后退去。
等沈听晚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眼前的由黄土堆起来的房子已经变成了钢筋混凝土的楼房。
这栋楼房是爸妈拿钱出来盖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突然有一天开始,爸妈变得有钱起来。
他们盖了新房子,爷爷奶奶住在一层,二叔一家住在二层,她们家住在三层。
可是好景不长,二叔吴天齐好赌,很快就输光了自己的那一层楼房的钱,拿了房子抵债。
吴天齐不甘心,又拿着吴老二和郑桂芳的二楼作为赶本资金,结果又输了吴老二的房产。
眼下,爸妈小小的房子里,挤着三家人。
小招娣从网上查到了自己的高考分数,喜滋滋地往家赶。
在路上,她都想好了自己未来的路。
她就去学医。
这样,无论二叔什么时候耍酒疯打她,她都可以自己治好自己。
她永远都能健健康康的。
过去的阴影笼罩在她心里,她挥之不去,用尽全力,只想好好活着。
但是学医要五年,家里没钱,她虽然分数高,但是去国内顶级的京都大学父母负担不起。
那她就去读医学的委培生,这样就能不用学费,以后也能直接进单位工作,给父母减轻压力。
虽然爷爷奶奶和二叔一家对她不好,可是爸爸妈妈生下她,又把她养到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毕竟现在八口人每餐都只能挤在餐桌前吃馒头,手头确实不宽裕。
沈听晚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看着高中刚毕业的自己斗志昂扬奔向新生活的样子。
真天真啊。
小招娣走上了最后一个台阶。
三楼的门虚掩着,屋内传来欢呼声和庆祝声,一阵阵的肉香穿过房门直逼小招娣的鼻子。
小招娣鼻子一动,好香!
她肚子咕噜噜作响。
难道这顿饭是给小招娣准备的惊喜?
不是。
“恭喜我们家晨晨进入高职!”
吴天齐喜气洋洋地打开了一瓶啤酒:“大哥,要我说啊,还是儿子懂事吧,我儿子学完出来就能分配工作哩!”
吴元春笑笑,感慨点头:“是啊。”
“行了,你们赶紧吃,一会吴招娣就要回来了,得把馒头摆上来。”王艳霞催促道。
王艳霞,她的母亲。
吴元春,她的父亲。
此刻正和他们的家人大快朵颐,嘴里塞满了肥腻的五花肉。
各种羊肉牛肉全部上桌。
全肉宴。
小招娣颤抖着透过门缝往里看去。
有三个馒头堆在角落里,苍蝇落在馒头上肆意攀爬。
一共十个馒头,当时吴天齐和吴老二竟然大方地分给她们家五个馒头。
当时小招娣真的以为爷爷和二叔大发慈悲。
省吃俭用一星期,一个馒头分三天吃。
爸爸妈妈都不吃,温柔笑着看着小招娣说:“没事,女儿,我们不饿,你吃。”
可原来爸妈不吃,是因为他们有肉啊,有肉,谁吃馒头啊。
“哈哈哈,要我说,大哥大嫂你们也真能装,在招娣面前装的慈父慈母的样子,你说要是她看见你们躲着吃肉,怎么想?”
吴元春翻了个白眼:“管她怎么想?妈的,那边好久没打钱过来了。”
“哎,堂姐成绩要出了吧?去哪里上学?”吴晨问道。
王艳霞接话道:“上上上,上学不就要钱吗?直接送她去打工,大学可不比高中,大学可贵哩!”
小招娣浑身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今早还温柔跟她说:“没事,只要你考上了,我们一定送。”的温柔妈妈,背后竟然是这样的人。
沈听晚却突然蹙眉。
过去的记忆模糊,她当时只沉浸在父母双面人的事情上,压根没注意到吴元春的话。
吴元春提到的“那边”
那边好久没打钱来了。
那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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