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吴家人的想法终究是太过于天真。
过去,郑桂芬总是搬着一把小凳子坐在田边的小路上,夏天就端着西瓜蒲扇,冬天就脚边放着炭火。
郑桂芬不做事,但她能指挥着田地里不足十岁的小孩翻土、插苗、施肥、除草、收成。
可以说,自从沈听晚懂事以后,家里的很多活计都丢给了她。
沈听晚力气小,翻土费劲,吴家人也不会管,只会风轻云淡地说:“做啊,力气小就慢慢做,熬夜做。农民靠天吃饭,不能误了时间。”
于是她只能一个人在农田里忙作,但没有一个人能帮她。
沈听晚再大一点,吴晨也长大了,她曾想过,既然长辈要晚辈帮忙,那吴晨成了小男子汉,也应该下地干活。
结果郑桂芬甩了他一巴掌,说:“我吴家的男人以后都是要干大事的!怎么能下地干活?”
吴家人饿了她一天,又催着她下地干活。
每当这个时候,还小的她只能顶着带着掌痕的脸,饿的饥肠辘辘,跑去小卖部给在外地打工的父母打电话。
吴元春接过电话也总是跟沈听晚打哈哈绕圈子,只说奶奶是为她好。
而后,吴元春也会给郑桂芬打电话。
每次吴元春打过电话后,郑桂芬总会收敛一些。
那时候的她小,总觉得父母是真心爱她的,只是奶奶是长辈,父母只能劝告,不能恶语相向。
现在回想起来,吴家人本就是一体同心,只不过一个人唱黑脸一个人唱红脸,将小时候的她忽悠得团团转。
沈听晚坐在陈全搬来的软椅上,天空一轮明月高挂。
“爷爷奶奶,那边,那边的土还得再松松。”
“二叔,你这个力度不行啊,软绵绵的,能不能给点力?”
“爸,插苗要弯下腰,别光撒种子啊。”
“二婶,你光站着干什么?去帮忙。”
“弟弟,去挑一些肥料来。”
沈听晚靠在软椅上,吃着陈全买来的零食,手指指哪里,吴家人就满脸疲容地去哪里。
陈全抿着唇,生怕自己笑出来。
干得漂亮!
就是要这么折磨他们!
卖女求荣,简直不是人干的事!
沈听晚刚吃完薯片,陈全适时将饮料递了过去。
“晚晚,这么晚了,我们还没吃饭,能不能今天就不做了,明天再做也是一样的。”吴元春受不了地直起来腰,揉了揉:“爸爸我腰不好,你也知道。”
吴晨眼睛一亮,趁热打铁道:“是啊,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怎么能这么操劳?”
沈听晚放下手中的饮料,歪头疑惑道:“啊,可是奶奶不是这么教我的。”
“我十岁的时候,奶奶就跟我说,种地讲究时间,一定不能耽误日子,现在春耕都快过去了,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我以前也是饿着肚子熬夜做工的,这种优良传统,应该延续下去。”
陈全诧异地看向沈听晚,微微皱起眉头。
“智哥,你看……”
吴晨见求沈听晚没用,将目光放在了陈全身上。
陈全冷笑一声,呵斥道:“大嫂说什么就是什么,喊我干什么?继续做!”
沈听晚歪头看向陈全,陈全对她灿烂一笑,只是眸子里笑意不达眼底,还带着些心疼。
心疼她?
沈听晚收回目光。
心疼得太早了。
若是陈全知道,她还死过一次,那才该心疼。
陈全确实没想到沈听晚的家境是这个样子的。
本来在医院看见沈听晚这么优秀,还能拜国际名医石雄西为医生,一定在过去是奋发学习,家庭支持的状态。
可来到了徐水村以后才发现不是的。
王家人叫沈听晚为吴招娣。
由此可见,沈医生以前的名字叫吴招娣,吴家人给她取的名字。
招娣是什么意思,谁都知道。
又看见了沈听晚的妈妈王艳霞怀了孕,据说是个男孩。
沈听晚又被卖给了吴晨。
她小时候还遭受了这么多不公平的待遇。
怎么这么可怜啊。
爹不疼娘不爱,最后还落得个被卖掉的结局。
陈全看着沈听晚的侧脸,眸中闪过一丝不忍。
沈听晚和姑姑陈知长得有几分像,只是比姑姑更多了些冷漠和坚韧。
姑姑是在爱中长大的孩子,更温柔。
而沈听晚是在痛苦和折磨中顽强生长的野草,坚毅果敢。
若不是知道沈听晚有亲妈亲爸,不然陈全真的会以为,沈听晚是他妹妹。
顾今纾。
陈全看了一眼沈听晚,移开视线。
吴晨没办法,只能担着两石处理过的大粪过来,捏着鼻子翘着兰花指泼粪。
这一夜一直折腾到凌晨三点。
沈听晚总算感觉到有点困意,站起来。
“走吧,回去了。”
她也不能做的太过了,万一吴家人猝死了,那太便宜他们了。
还是乖乖在牢狱里蹲着,更让她高兴。
随着她的起身,累的筋疲力尽的吴家人直起腰,眸子里的光都暗了些。
“终于,能走了。”吴晨白眼一翻,靠在锄头上直喘气。
身上一股大粪的臭味,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想回家倒头就睡。
陈全指了指吴晨:“你,把椅子搬回去。”
吴晨:“……好。”
沈听晚走在最前面,随后是陈全,最后才是筋疲力竭的吴家人。
沈听晚洗漱完,拉开房间的窗户,看着对面的那一座山。
有人驻扎在那里。
夜晚的空气格外凉,她看了那山两眼,最后将窗户关上。
陈全就在吴家住了下来,吴家人想交谈也只敢悄悄谈论。
吴元春都窝在王艳霞的房间内,大吐苦水。
“你都不知道我们今天都做了什么!”
“那个小畜生从心眼里就是坏的!”
王艳霞气愤不已:“她竟然这么对你们?”
“是啊。”吴元春叹息应道。
“算了,她也只能在吴家张牙舞爪几天了,等她出嫁,我们拿到钱给儿子在城里买房买车,她永远只能待在这穷乡僻壤当阿勇的后妈!”王艳霞眸子里闪过恶毒之色。
吴元春眷恋地摸摸王艳霞的肚子:“我们有儿子了。”
声音传到了沈听晚的房间来,她面无表情将耳朵堵住,闭上眼睡觉。
他们的儿子?
听信所谓“神婆”的话,喝一些不明液体,从不下床走动。
这儿子能不能生出来,都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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