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举人冷哼一声。
“我可不敢当你的‘兄’。”
哦,这么有自知之明么?
甚好甚好。
他负手而立,用看小辈般慈爱的目光看向他,满意点头。
张举人看到他这表情,怒火瞬间爆发。
好不知羞,居然还有脸抬起头来。
他那是什么眼神?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吗?
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深吸一口气,他不再客气,举着宣纸问道:“这诗是你亲自作的?”
他加重了“亲自”二字。
其他人随着这问话都看向了周临安。
看张举人的样子,似乎事情不简单啊。
周临安故作矜持地轻咳一声,微微颔首,“不过是随手而作,当不得什么的。”
张举人彻底炸了。
他还是小瞧了这人的脸皮。
他真想用刀将他的脸皮割下来,看看究竟是什么做的。
还当不得什么,要不要脸?
他被气笑了。
指望周临安悔过似乎是没戏了,只能他亲自拆穿他的虚伪了。
“你说这是你作的,那我且问你,为何只有这两句?其他的呢?”
周临安早想好了托词。
“时间紧急,只想到了这些。”
周临安的无耻底线再度刷新了张举人的认知。
“我一直以为,读书人是最知礼义廉耻的,没想到以往竟是错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是根本,也是齐家治国的基石,若一个人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何谈修身?
身不正,又如何齐家治国?”
张举人很愤慨,他这辈子最恨弄虚作假之人,此人不仅弄虚作假,还死不悔改,当真是猪狗不如。
“你说这是你作的,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将另一张宣纸交到了周临安手中。
周临安打从他话锋不对开始,就觉得事有蹊跷,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被莫名其妙说教了一通,他正想问他是什么意思呢,手里就多了一张纸。
低头一看,他瞳孔一缩,震惊地看向了云深。
他居然也作的是这个,而且还作全了。
“周临安,你抄袭云公子的诗,还不知悔改,当真不配为读书人!”
张举人掷地有声,满座哗然!
“他的诗居然是抄的,还抄的是云公子的诗。”
“真是无语了,这是诗会,又不是科举,他就算拿了魁首,也没多大意思啊。”
“没准人家就爱虚名呢。”
之前嘲讽周临安的几人嗤笑地撇撇嘴。
难怪他露出那副得意样,原来是抄了别人的诗。
抄就抄吧,他居然还敢当着正主的面拿出来。
呵,这勇气也是没谁了。
万箭穿心般的锐利视线投向颤抖的周临安,让他恐惧地步步后退。
“不是的,不是我……是他,诗也不是他的……”
周临安无与伦比地分辨,可惜并没有人相信他。
他疯了般冲向云深,被人及时拦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害我,我们是一路人,不是应该联合起来吗?
为什么?
你说啊,你告诉他们这诗是怎么来的,你快说啊!”
“他疯了吧。”
“看样子是受到刺激了。”
“他怎么有脸说云公子与他是一路人的?”
回应他的,是铺天盖地的谩骂。
周临安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尝到被当众打脸的感觉,道心都碎了。
十几年来培养出的气定神闲和运筹帷幄在此刻土崩瓦解。
如果飞云寨的人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估计会非常震惊。
他们那智计无双,遇事从容的二当家居然也会如疯狗般嘶吼。
云深看了半天的戏,叹了口气,起身踱步到周临安的面前,用悲悯的语气道:“我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周临安瞪着眼,想要抓他。
“那你快向其他人解释清楚啊,你知道的,我是冤枉的,就当我求你,你要是帮了我,我把我所有的银子都给你!
你也不用担心我和你抢风头,从此后,你是主角,我当你的跟班,当个配角就行……”
周临安知道如果这次名声完了,他的状元梦也就碎了。
他就算再有才,再得皇帝青眼,皇帝也不可能让他这样一个名声有瑕之人成为状元的。
不能成为状元,他怎么娶沈玉锦?
怎么踩着他们上位?
希冀地望着云深,却见他失望地摇摇头。
“我以为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会反省……唉。”
“云公子,此人厚颜无耻至极,您就不要对他抱有期望了。”张举人道。
云深痛心地点点头。
“是我着相了,我原以为,读书人都是高洁正直的……唉,人和人还是有差距的。
是我走的地方太少,见的人不够多,狭隘了。”
他也似受到了打击,表情失落。
张举人安慰道:“公子切莫责怪自己,您品性善良,喜欢把人往好处想,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相信如公子这般人,结识的也定是刚正不阿的名士,今日是我的不是,让这等小人混进了诗会,败了公子兴致,还望公子海涵。”
云深摆摆手,“怎么能怪你,你也是一片好心,想让我多和诸位才子交流才费心办了这诗会。
……唉,罢了,事已至此,我们谁也莫互揽责任了,就此打住吧。”
“公子胸怀如海,在下佩服。”张举人立马拍马屁。
“那依公子之见,此人应当如何处理?”
云深蹙眉略思,“不如赶出去算了,他的名声已然尽毁,也算是受到惩罚了。”
张举人以及周遭人觉得这个惩罚太轻了,但也确实无法对周临安如何,便顺着云深的意思来了。
周临安听到云深的虚伪之词,气得呕血,破口大骂起来,结果刚张口,便被人给嘴里塞了个不知做什么用的抹布。
发不出声音,他只能狠瞪着牛眼,表示自己的愤怒。
他被押走时,看到云深冲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他是故意针对他的。
这就是一场针对他的局。
为什么,他为什么非要和他过不去?
周临安像一只死狗般被扔出了诗会,他愤恨地往里瞧了一眼,灰溜溜的回到了侯府。
沈玉锦知道事情成了,心里的大石落下了一块。
周临安再不是那个人人称颂的才子了,有了如此名声,那些个大儒和自诩清流之辈,反正是不可能再招揽他了。
名声这东西,当真是一把极好用的利器。
它能替一个人扫清前路的障碍,也能将一个人杀人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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