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恒像是无事人一样离开诏狱,没人察觉黑暗中一道影子自觉的与黑暗融为一体。
外面的天空难得晴朗起来,北风裹着刺烈的寒气从领口灌入。
顾恒猛地一颤,下意识的抱怨道:
“这差服是一点不保暖啊!”
没办法,入皇宫办公必须得穿工作服,还必须要得体,所以里面不能加多衣服,不然别人看见了就得冠上一个违反礼治的罪名。
反正规矩颇多。
小公公将顾恒送至门口,没给他留一点自由观赏的空间。
顾恒掐算着距离,自己留下来的影子已经超过550米了。
左右看了看,监厂外没人把守。
顾恒悄咪咪的顺着监厂外围缓步走着。
以自身为半径的550米距离其实还是挺远的。
诏狱那间特殊的牢房中,顾恒的身影悄然浮现。
外表被影子笼罩着,藏在黑暗中几乎不可见。
“你是?吴王赵宏瑞?”
盘膝而坐的男子缓缓抬起头来,双眼空洞无神,仿佛只剩下一具会动的躯壳。
赵宏瑞看了一眼扭动的黑暗,没有丝毫反应。
顾恒心脏狂跳。
虽然这位吴王是三皇子,但却是所有皇子中呼声最高的。
因为他的略历一点不比当初的乾皇差。
十八岁上战场,二十一岁大败大梁,二十四岁入先天,二十九岁与镇国公抵御妖魔扣边。
不到四十岁已经有了问鼎宗师的潜力。
朝堂之中,没人认为其他皇子有跟这位争夺皇位的资格,哪怕他不是太子。
他只需要等,等乾皇驾崩,自然而然的就能登上皇位。
黑暗中的顾恒沙哑着声音问出了压在心中许久的疑惑:
“吴王,你为什么要杀驾?就算知道了武国公背叛了你,你也不应该杀驾!”
前一句听在吴王耳中没什么反应,然而听到后一句吴王猛地抬起头来,眼神中的情绪像是大染缸中的颜色,复杂无比:
他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是谁?”
“你不应该杀驾!你不动乾皇便动不了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杀驾!”
顾恒藏在黑暗中的神情凝重至极,继续问道。
场中陷入了沉默,吴王赵宏瑞徐徐开口:
“武国公背叛,那封信是你送的!”
“是,也不是,先回答我为什么知道武国公背叛还要杀驾!”
赵宏瑞情绪完全失控,面部扭曲,身体像是失去了控制,带着激烈的颤音:
“乾皇他他已经不是当年的赵旸了,他为了长生不择手段,他已经入了魔!”
“不可能!”顾恒的语气斩钉截铁:“皇者承万民气运,他若是入了魔,大乾早就崩塌了!”
赵宏瑞声嘶力竭,发出的声音却是微如累软:
“想办法杀了他,杀了他一切都会真相大白,只有杀了他大乾才有救!”
忽的,赵宏瑞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被废掉修为的他身体已经是虚弱至极,激动之下直接昏了过去。
顾恒感知了一下外界的影子,发现周围没人后身影瞬间消失,重新出现在外界。
刺目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顾恒的心思却在刚刚的对话上。
乾皇求长生这事他能猜到,不管是用道门的人当国师,还是常年穿着道袍式的皇袍,都能猜的出一二来。
自古雄才伟略的帝王晚年都会动这种心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不过乾皇入魔他是不信的。
第一,魔化是不可逆,也是不可阻挡的,乾皇怎么压制?
第二,魔气属阴邪之气,一旦沾染上人就会变得阴沉癫狂,但乾皇还是正常人的模样。
第三,万民气运。
气运这个东西玄乎的很,看不见摸不着,听说只有身附大气运者才能感受到气运的玄妙。
皇帝这个职业就是其中之一。
但皇帝的气运并非来源于其本身,而是万民。
这也导致原本没有属性的气运多了一份万民属性,故而万民所愿即为气运所愿,万民所恶即为气运所恶。
人与魔从来都是对立的,万民气运与魔也是绝不相容的。
得一必失一。
单凭这个,顾恒就觉得赵宏瑞是疯了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独自行走在皇宫之中的顾恒眉头紧锁,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去了。
心中沉甸甸的。
忽的,一头撞到什么东西上面。
一抬头,全身轻甲,带着红巾的军士正用杀人的目光盯着他:
“你是什么人!”
说话间,兵器已经提了起来。
顾恒揉了揉脑袋,从腰间拿出大理寺玉佩丢给军士,拱手问道:
“小子奉陛下命,第一次进宫查案不认识路,请问西门怎么走?”
军士接过玉佩,打量一眼确认是大理寺玉佩后吩咐道:
“你走反了。这条路直走转个弯就到了!”
顾恒拱手作揖:
“哦!多谢将军!”
说完,转身就走。
刚刚想事情想过头了,没想到走错地方了。
顾恒出了皇城西门径直向着外城而去。
这次入皇城收获算是有的,只不过吴王的话像是个刺一样扎在心口,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内城不比外城热闹,但来往的都是达官显贵,所以显得十分豪奢。
顾恒算是京师本地人,再加上武国公私生子的身份倒是来过一次内城。
踏上内城主道,映入眼帘的是宽阔而平整的石板路,历经岁月的磨砺,石板泛着温润的光泽。
道路中央微微隆起,便于雨水向两侧流淌,两侧则设有排水沟渠,水流潺潺,清澈见底。
拐角处,有一座五层阁楼。阁楼呈方形,上下两层,飞檐翘角。
远远望去,阁楼前挂着色彩鲜艳的灯笼,十分暧昧。
门口站着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身着艳丽的服饰,脸上涂抹着精致的妆容,眼波流转间,尽是妩媚风情。
顾恒大脑瞬间宕机,直勾勾的看着阁楼挂着的牌匾——教坊司。
“进去瞧一瞧?”顾恒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两钱银子够吗?”
正因为囊中羞涩,顾恒准备驾马离开之时,忽听到有人在喊他。
“顾老弟!”
转眼一瞧,这不是秦胖子吗?
“大人,你这是?”
秦胖子拍了拍自己滚圆的肚子笑道:
“在外面叫我秦哥就行。”
“我上午不是说过?今日休牧啊!自然要好好玩一玩了,走,哥带你进去见见世面!”
秦胖子直接将顾恒拉下马来。
“这不妥吧,我刚刚从宫里出来,案子还没动静呢!”
“诶!陛下又没给你期限,就让吴兴在诏狱里多待一会!”
顾恒上半身半推半就,下半身很自觉的往里面走,甚至比秦胖子还快上半步。
白嫖的勾栏听曲不去白不去!
“小二,上酒!”
“外面的春楼女子可远比不上教坊司,老弟有福了!”
秦胖子一直在嘿嘿贼笑。
“不不便宜吧?”
“咋个儿?老弟还想着过夜?过夜的话老哥我可付不起这钱!”
“哦哦!”
顾恒想歪了。
酒过三巡,夕阳垂落,寒风凛冽。
而教坊司中却越来越热闹,阁楼中暖洋洋的,仿佛充斥着粉红瘴气,越闻越迷糊。
阁台上舞姬轻歌曼舞,身姿曼妙。
戌时钟声‘咚咚咚’响起,舞姬退去,身着深色华服的老鸨缓步上前,清清嗓子温和又响亮的声音喊道:
“戌时已到,留夜的老爷还请稍等,不留夜的还请明日再来!”
一楼大堂中忽有一人站了起来醉醺醺的起哄问道: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明月姑娘何时才能显身一见?”
“是啊!是啊!”
脸红的像个猴子一样的顾恒凑过头问道:
“老哥,这明月姑娘是谁?”
“头牌!头牌!”秦胖子的酒量比顾恒还差,砰的一下磕在了桌上睡了过去。
场中宾客丝毫没有要放过老鸨的意思,哪怕是留夜的宾客也没着急的催促,反而十分期待明月姑娘能上前一见。
老鸨面色犹豫,回头看了一眼屏风后妖娆的身姿缓缓起身,来到阁台前,向着下方施了一礼。
有些迷糊的顾恒瞪大双眼,脑海中瞬间蹦出无数形容词:
“有女姝丽,容色倾城。眉若远山之黛,目似秋水之波。发如乌丝,柔顺垂肩。面若桃花,粉腮微红。唇若朱丹,娇艳欲滴。其身姿婀娜,行则如弱柳扶风。着锦绣之衣,佩珠玉之饰,光彩照人。”
“待小女启阁之期,诚邀诸位老爷拨冗莅临,以增光彩。”
女子盈盈一礼,惹得正堂宾客像是磕了药般全部陷入癫狂。
【受到伤害,吸收能量37点】
哈喇子流的一地的顾恒浑身一颤,冷汗顺着脑门直接淌了下来。
但脸上表情依旧是那副痴迷模样,直到这位明月姑娘的身姿消失在阁台之上。
“早该想到的!”
“老子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馋她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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