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钰在水榭里跟阮凝玉说了不少话。
等阮凝玉离开一会时。
他坐姿慵懒贵气,这时仿佛想到什么,看向了一旁始终在安静写字的七皇子。
他虽还在笑,一双形状好看的星目里是玩世不恭的笑意,但细看下却有些凉。
他突然叫了下七皇子。
慕容深停了毛笔,抬起来看了过来。
眼眸温润干净,如同不谙世事,不争不抢。
沈景钰这时冷如霜雪,皮笑肉不笑,“本世子警告你,好好学你的字,不要让凝凝伤心。”
“要不是凝凝把你当弟弟,能入凝凝的眼是你在这世上最大的价值,要不然真不知道你这贱骨头哪来这么好的命?”
慕容深唇色微白。
沈景钰挑剔地看了他一眼。
弱不禁风的,真不知道凝凝怜悯他什么。
他走过来,将手放在他瘦削的肩膀上,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可常年握剑的力道却让慕容深疼得掉细汗。
少年声音阴森寒冷。
“你要是表现不好害得凝凝伤心的话,本世子绝对不轻饶了你。”
慕容深低眉顺眼,精致的脸上全是讨好和谄媚,“小侯爷放心,阮姐姐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是她把我从淤泥里拉了出来,我绝对不会让她伤心的……”
见他依然是奴才样,沈景钰嫌弃地松开了手。
他冷嗤,“算你识趣。”
他走之前,却顿了一步,回头又看了眼七皇子。
说起来,这慕容深跟他还是表兄弟……
不过却是宫女所生的。
不配与他论兄弟。
沈景钰若有所思,负着手走出了水榭。
见他走出来,马夫忙上前,递给他缰绳。
见沈景钰翻上那匹红鬃烈马,姚明川和贺阳之便急得走过来。
姚明川都要气死了,“沈景钰你丫的!你这人一点都不厚道,你竟然让我给那小太监道歉,我的脸还要不要了!”
“你这重色轻友的狗东西,我要跟你断袍割义!”
贺阳之则抬头看马上的沈小侯爷。
“阮凝玉跟七皇子在一起,还对他这么好,教他写字,你就一点都不吃醋?”
姚明川也大惑不解,恨恨道:“就是!那小太监都快骑在你小侯爷的头上拉屎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急的?!”
“依我看,这小太监分明面上看起来温顺,垂首帖耳的,但私底下肯定就是狼子野心!”
姚明川要气死了,就觉得沈景钰不应该纵容着七皇子呆在阮凝玉的身边。
闻言,沈景钰却是笑了。
他一身锦衣坐在红鬃马上,手还懒散地握着缰绳,俊美又透着张扬傲气,那双深邃如星辰的眼摄人心魄,“本世子为什么要吃醋?”
区区一个七皇子,现在还不识得几个字。
而他这个世子四岁能作诗,五岁能使枪,领略过大明的万水千山。
心有猛虎,又岂会在意一只随手可捏死的蝼蚁?
再者,他也不觉得那七皇子有什么本事能在凝凝的心里占上几分位置。
沈景钰神情漫不经心,“本世子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不过是凝凝养在身边的一只流浪猫狗,不过是个哄凝凝的玩意儿,只要凝凝高兴,何乐而不为?”
贺阳之和姚明川:……
他们忽然觉得,就算是沈景钰说要把他命送给阮凝玉,他们都信。
但沈景钰语气里的自信傲气却让他们无比折服。
是啊,七皇子怎么配与志得意满的沈小侯爷相比?
然而姚明川憋屈,就是不服气。
不知为何,他就觉得七皇子这杂种肯定是狼子野心,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见小侯爷如此吊儿郎当,于是只好止了话。
沈景钰道完,便甩起缰绳,很快骑着红鬃马离开,只给他们留下道游荡不羁的背影。
阮凝玉回来后,便见沈景钰已经不在了。
抱玉对她道:“小姐,小侯爷走了,宫里陛下宣小侯爷过去。”
她淡淡嗯了一声,便见慕容深仍在石桌那写字。
他握笔的动作改善了很多。
阮凝玉观察了一会,便去检查。
慕容深紧张地捏着手。
阮凝玉扫了几眼他写的。
看得出来,他学习得很用功,也吃力。
对于像他这个年纪才启蒙读书的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然而,见过前世文采风流的明武皇帝,阮凝玉身为他的皇后,见过他笔走龙蛇气势如虹的字,见过超群拔萃的词采,他的这点刻苦便显得不够用了。
慕容深一直等不到她的回应。
“怎么了,阮姐姐?”
阮凝玉回神,微笑,“没事。”
“你写得很好,学得也很快,阮姐姐很高兴。”
“想必你以后能成为一个出色的皇子。”
连让他努力去当皇帝的事,再也不提半句。
慕容深捏着宣纸,心思敏感的他垂下眼帘。
抱玉在催了,待会要上蒋先生的课。
阮凝玉便把白玉药瓶塞在他手里,嘱咐他回去继续用功,明日她要继续检查。
慕容深对她露出了个浅笑,答应了。
阮凝玉近来翘课好几回,夫子已经对她极为不满,故此她这阵子要收敛些才是。
她绕近道去学堂,便走了条连通好几个园子的抄手游廊。
太阳高悬,垂花门被日光照出艳丽夺目的朱红色。
阮凝玉的绣花鞋踩在游廊的地砖上,柔腻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跳动着金色的波光。
抄手游廊的对面也走来了两人。
前头是随从负雪。
而身后缓缓踱步的,便是一身白衣的谢玄机。他冷白的手持着卷轴,看样子正要去讲学。
阮凝玉下意识蹙眉,而后对他福了身,敷衍打招呼了一句,“表哥这是要去讲课吧。”
负雪见到她,如以前般露出了厌憎的表情,不过这次比以往都要盛,两双眼珠子几乎都在揣着火星子。
阮凝玉心中纳罕,便看向了那白衣如雪的男人。
而谢凌只是淡然地嗯了一声,连目光都不曾落在她的衣角上,做出基本的礼数后,便从她身边经过。
他穿过去时,白色的袍角留下了松柏般的冷香。
阮凝玉却觉得,周围陡然像落了层霜。
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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