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等了好久好久,荆州,没有人来。

    桃良用袖子擦了一把泪,浑浊的眼带着岁月摧残后的木然。

    “后来,奴婢从桑府下人嘴里得知,小小姐虽然不得宠,但也无人虐待,桑修齐没有再对小小姐下手,也就……没有再管。”

    够了,她尽力了。

    枯树枝一样的手上,满是陈年旧疤,估计身上也是。

    她双脚陷入泥沼,人生已毁,还对曾经的主人念念不忘,比那些所谓的亲人,好上百倍。

    桑宁沉默良久,终于问到那个最重要的问题。

    “所以说,我真的不是桑修齐的女儿。那我是,谁的?”

    “对不起小小姐,奴婢,奴婢后面又被关起来了,还是没能阻止你嫁到侯府。”

    桃良看看门口,踌躇着不敢说。

    但她这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大概已经做过很多次心理建设,桑宁此时竟没觉得很难过。

    就是,有点空。

    她扯扯嘴角,低声道:“就是霍镇南吗?”

    呵,男人。

    一个两个三个的,让人怎么信任。

    最痴情的人设,都塌房了。

    桃良很是震惊,不知道桑宁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儿,小姐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连秀蔓都不知道。

    可是那天凌晨,她看到了,小姐衣衫不整的从霍镇南的房间出来。

    小姐怀孕了,按照日子来看,不是桑修齐的。

    桑修齐越来越阴郁,给小姐喂过一次堕胎药,可流了很多血,孩子却没掉。

    大夫说,再喂一次,会一尸两命。

    桑修齐整个孕期再没去过小姐的房,院子也被监禁了。

    桑宁看桃良震惊的眼神,笑意泛着寒:“是桑修齐告诉我的,而且他就是故意让我嫁到侯府。”

    “桑修齐,原来他也知道!他,他竟恶毒至此!这是在报复小姐,报复霍侯爷!”

    虽然霍镇南害的小姐至此,但桃良并没那么恨。

    因为那时候她也骂过霍镇南,小姐却很生气,严令她不许辱骂他,说霍镇南是个守家卫国的铮铮男儿。

    她猜想,小姐或许对霍镇南有了感情吧。

    就是怎么都想不通,去荆州路上那短短时间,识礼知书的小姐,怎么会对一个外男……

    “小姐曾跟着救灾队伍回荆州探亲,霍镇南是护卫队的头领。

    快到荆州时,经过一处园林,那主家跪地相迎,二皇子就决定在那住一晚。

    就是那晚,出的事。

    我一直以为,小姐已经睡下,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的房间。等凌晨醒来,没看到人,才吓得到处找……

    小姐是从霍镇南的房间出来的。

    出来的时候跟去了半条命似的,眼睛死气沉沉,黑的吓人。

    可巧那天桑修齐晚上没回,也是凌晨回的,小姐看着他,眼神让奴婢害怕,就像要……跟他诀别一样。

    可是转眼,小姐就笑起来,问他昨夜出去玩了几个女人。

    桑修齐也不知是不是心虚,先是气恼,后面又去哄小姐,奴婢怕他发现小姐身上的印子,就上去挡。

    他身上,有脂粉香味。

    怪不得小姐会那样说。

    反正后来,桑修齐走了。

    小姐就在那笑,笑了又哭,哭了又笑……”

    桑宁皱起眉。

    这样听着她娘像是被强迫的。

    妻子被强迫,丈夫当晚却与别的女人在外欢快一夜,她觉得事情那么可笑,又那么悲哀。

    可是霍镇南,至于强迫一个女人吗?

    还是,被下了药?

    不管怎么说,桑宁听到这已经心死了。

    换个英雄爹是很高兴的,但有情人终成兄妹就不让人开心了。

    “哎,你也没亲眼看到,怎么就确定是霍镇南呢?你家小姐……我娘亲口说的?”桑宁又挣扎着问了一遍。

    桃良很愣。

    年纪大了,反应就不是那么灵敏。

    好半天才愣愣道:“就是霍镇南,小姐没否认过啊!有一次奴婢还提出让霍镇南帮帮我们,小姐犹豫了很久,最后却严令,不准对霍镇南透露一丝一毫,小小姐,就认定是桑修齐的!她还让奴婢发了毒誓。”

    好吧,桑宁不抱侥幸心理了。

    心,死而复死。

    没什么,就是夫妻变兄妹,公爹变亲爹嘛!

    身上没有流着桑修齐那种人的血是多好的事!

    挺好的,情爱只会把人困住,她最近已经变的很奇怪了。

    以后不用再想了。

    “小小姐,你,你没怀上身孕吧?”桃良的眉头皱成了包子褶。

    “那什么,入了洞房也没什么,只要别怀上孩子……”

    没想到桃良还挺有意思的。

    桑宁故意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入了洞房?桑修齐可是第二日就把我的身世告诉我了。”

    “那不还有新婚夜吗?霍四公子长的那样,谁舍得耽误洞房……”

    桑宁:“……”

    桃良这么耿直。

    也是,说了不让她找霍镇南,她就真不找。

    她悲惨的一生,究其原因,那不就是起始于霍镇南?

    她竟然不恨?

    “你不恨霍镇南吗?”

    “小姐都不恨,奴婢怎么能去恨?”桃良回答的理所应当。

    好像本该就是这样。

    她没有自己的想法,一切都围着她家小姐的思想行事。

    “小小姐,那你和四公子现在怎么办呢?”桃良忧心的问。

    她现在已经摆脱了京城那个男人,重新被小小姐买回来了,以后当然就想守着小小姐过日子。

    满心满眼考虑起桑宁的处境来。

    “能怎么办,继续相亲相爱,同床不同房嘛!”

    ……

    外面的霍长安也在听属下汇报。

    桃良是那个鳏夫买回去照顾三个孩子的,连个名分都没有,就是个奴婢,根本不把她当人看。

    他使了个计,只花了一两银子就买下了。

    她的身份和这些年的经历也查的一清二楚。

    没有危害性。

    霍长安放下了心。

    既然是早逝岳母身边的旧仆,留下就留下了。

    属下又汇报了另一件找人的事。

    “主上,京城暮家并没有叫暮扬的,属下又派人去了暮家本族去找,来时得到消息,已经寻到,正往凉州赶来。”

    暮家本族?

    那又不在京城,恐怕宁儿不会有机会接触吧?

    再说,他如今已经知道,她应是另外一个……

    算了,找都找了,带来问问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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