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有这一罐,比不得京城铺子的那些,你先用着,等……

    他大概是想说等以后,等去了京城,再买好的。

    但最后也没说,只是两手又往前一递:“委屈你了。”

    桑宁又难受了。

    霍长安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应该质问她,吵起来,要一个说法。

    他为什么要用温柔刀来杀她。

    “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只要你问,我什么都告诉你。”

    霍长安愣了一下,随即眉头一挑:“真的?”

    “真的真的,你快问吧,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我只给你这一次特权。”

    少年歪歪头,想了想。

    “修行异能的人,是不是逃离不开三缺五弊?”

    桑宁:“……”

    都酝酿好情绪了,你给我来个非主流的问题。

    “你能不能问点人话?就给你一次机会,你不问我就不说了!”

    霍长安眼神微闪。

    桑宁面色无异,像是他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五弊,鳏、寡、孤、独、残。

    三缺,财,命,权。

    听说玄门一类,修行者必是其中之一。

    他本怀疑宁儿是命数与人不同,怕连累他才不跟他做夫妻。

    看她反应,并非如此。

    那还有什么理由呢?

    不管什么理由,他都不会接受了。

    少年笑起来,眼睛成了一轮弯月,里面透出一股绝艳的妖冶之色。

    “今晚,你可不可以用搬运术搬运一条鱼儿来?我好久都没吃过鱼了。”

    什么?

    搬运术?

    原来他一直是信说书先生讲的,她平时用的都是五行搬运术。

    怪不得大家从不过问。

    “好说好说,我还能给你抓泥鳅和螃蟹来。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

    咋不问正事儿呢?

    桑宁又怀疑了,难道他没听见那些话?

    今日霍家的气氛很低迷。

    桑宁做了红烧鱼和泥鳅段,蒸了大螃蟹。

    除了锦绣和锦心吃的津津有味,其他人都是在强颜欢笑。

    锦棠和凤儿,一个聪慧,一个敏感心细,两人懂事的一人照顾一个,很快就将两个小的喂饱了。

    “娘,我哄妹妹睡觉,一会儿出来陪您烧纸。”锦棠对李玉枝说。

    “不用,你早去睡,不烧纸了。”

    锦棠有些不解。

    白日还看到婶婶祖母都在折纸呢?

    “真不烧了。”李玉枝摸摸锦棠的头,眼睛红红的。

    她其实也不知道,娘为什么突然就不让烧了,她说等四郎给家里报了仇,回来再说。

    现在连件代表身份的衣服都没找回来,烧了也收不到。

    “那娘你们也早点睡。”

    锦棠心想,他睡前使劲想一想爹,看看晚上爹会不会到梦里来和他说说话。

    就是爹要考问他功课,他也不怕了,因为自拜了师,他就没敢懈怠。

    先生给的几摞书,又全看完了。

    月若银盘,静静的将光辉洒落小院。

    院子中的餐桌,饭后人散。

    李玉枝倒了杯酒,默默地坐到院子一角。

    今日大家都需要独立的空间,谢雨柔已经进了房,她就不进去了。

    平日总是照应别人,今日她什么都不想管。

    霍静雅和莫翠语在厨房里小声说着话。

    老夫人也没回房,在暗影里看着月亮发呆。

    霍长安和桑宁还在桌上。

    李玉枝看了一圈,收回了视线。

    清冷之秋夜,月色静美孤冷,这本就是思念亲人的日子。

    她终于彻底陷入自己的世界。

    银辉梦幻,好像看到那个白衣胜雪,不沾凡俗的男子微笑着朝她走来。

    芳菲四月,花满庭院,他站在树下,朝她伸手。

    她看的心疯狂直跳,恨不得飞扑入怀。

    可眼睛瞄到院落里扫洒的丫头,却还是端庄的一步步过去,指尖轻轻搭上他的指尖,不敢失礼一点。

    从不敢在人前与他对视。

    从不敢高声讲话。

    她走着世家贵女的步子,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却依旧觉得不完美。

    他是天上月,遗落凡间的仙,她不敢亵渎,连夜里都矜持胆小,不敢过分纠缠。

    可是,如今一遍遍回忆起二人相处时的模样。

    她才惊觉。

    他眼中偶尔划过的失落,不经意间猛缩回去的手。

    每次上朝时的回眸。

    他是否,是否也想靠近他,却又怕唐突她?

    “我后悔了,后悔了,后悔了大郎……”

    早知道缘分这么短,她就该不顾一切的抱住他,腻着他。

    什么矜持,规矩,别人的眼光,她什么都不在乎。

    她要遵从自己的心,疯狂的爱他,亲吻他。

    她要送他到马车上,亲一亲再放他离开。

    她要跑到大门口,迎接他下朝,牵着他的手回家。

    她不忍了,再也不忍了,那是她爱到骨子里的人啊!

    李玉枝痛悔心碎,捂着胸口泪如雨下。

    直到,月亮已升至当空,小院亮如白昼,她所处的位置也被月光映照。

    这才用袖子擦了泪,收拾了自己。

    如今,四郎即将离开,但愿一帆风顺,能找回大郎的遗体……她会珍重保管,以后与他同葬。

    来世再做夫妻。

    四郎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她得再去检查一遍,宁儿有时候有点粗心。

    李玉枝的目光又朝餐桌看去。

    却正看到桑宁一头栽下去,被霍长安一下子接住。

    这是怎么了?

    她刚要起身,却惊在那里。

    少年起身,拦腰将女子抱起,双腿有力,径直朝他们的房间而去。

    “娘,娘,娘,四,四弟腿……”李玉枝惊的语不成句。

    角落传来老夫人平稳的声音:“大惊小怪,不好怎么去报仇。”

    李玉枝大惊后大喜,捂着嘴激动不已。

    本来她还担心的不行,现在好了,太好了。

    “哎?四弟妹刚才是怎么了?不会是喝酒了吧?”

    李玉枝皱了眉:“跟四弟说过宁儿不能喝酒,喝了睡三天,他是不是忘了?”

    “那小子忘了亲娘我,也不会忘了媳妇儿的事。大概,是怕分别时不舍吧。”老夫人这么猜测。

    哦,也对。

    “娘,进屋吧,外面太冷了。”

    “先去把桃良从桌子底拖出来,醉过头了。”

    啊?

    桃良姨也醉了?刚才还站弟妹身后伺候呢!

    李玉枝过去拖桃良,忽然听到屋里传来桑宁的一声大喊。

    不过,很快就“呜呜”两声消音了。

    “快走,快走。”

    老夫人一下子站起来打着眼色催促。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俩人房里有动静。

    李玉枝当然明白,麻溜的拖着桃良送进屋去。

    生怕多听到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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