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家主何等人物。

    哪怕被灵体受损的伤痛折磨了几十载,也只是让他的心更静了下来。

    刚刚两边的争锋中。

    他分明看得出,云妙凝、宁燃始终怀疑的是云仲指使了赵斯。

    但到了最后关头。

    宁燃主动调转了目标,将局势缓和了下来。

    要不是他没有深究到底。

    要不是有雷家这个替罪羊在。

    后果不堪设想。

    云妙凝微张着嘴,不知如何作答。

    宁燃则是早有预料,不紧不慢地回道:

    “云爷爷,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我和妙凝,的确从始至终,都认定二叔才是下毒的幕后主使。”

    “虽然未让二叔用真言珠自证,但想必从二叔强杀赵斯等事上,您也能看得出端倪。”

    云家家主轻点了下头。

    他自然也是不信云仲是一时气愤,才杀的赵斯。

    结合种种来看,其更像是为了灭口。

    以避免赵斯迫于真言珠的威慑,将自己交代出来。

    只是,他还有两点不解。

    第一,云仲为什么要加害自己?

    第二,宁燃为什么没有选择当众揭发?

    而不等他问起。

    宁燃就主动袒露起来:

    “云爷爷,您也不必为了此事太过难过。”

    “二叔之所以下毒,真正目的并非是为了害您。”

    “而是想借此逼迫妙凝不得不拜入古国大宗门下。”

    “到时候便可顺理成章地请古国大宗长老为您疗愈。”

    “他亦可再无对手,成为云家下一任家主。”

    云家家主很快便理清了宁燃想表达的意思。

    他确认道:

    “燃儿,你的意思是,云仲这么做更多的是为了继任家主?”

    “可他先前已经与凝儿做了约定,就算不毒害老夫。”

    “只要凝儿三月之内拿不出惊髓丹,他的目的照样可以实现。”

    宁燃沉吟一声,而后慎重地托出自己的看法:

    “依我看,二叔应当是有两层顾虑,才选择了铤而走险。”

    “第一层,是雷家步步紧逼,他认定我和妙凝注定炼不出惊髓丹。”

    “所以便不想白白浪费三个月,耽误和雷家争锋的最好时机。”

    “第二层,是他担心没炼出惊髓丹,妙凝对拜入古国大宗一事还是不情不愿。”

    “到时您心软袒护,他便无计可施了。”

    “唯有把您毒倒,叫您无法再帮妙凝说话,此事才能万无一失。”

    宁燃分析的逻辑相当缜密。

    尽管云家家主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会为了家主之位,对自己下毒。

    但还是不得不渐渐接受了这一真相。

    接着。

    他沉默了半晌,只是不时发出叹息。

    这些年,因为灵体受损,他对家中的事情愈发减少了过问。

    却是没有想到竟滋生出手足相残的情况。

    若是宁燃最后并未炼出惊髓丹。

    还不知久而久之,会引发出什么更为可怖的后果。

    良久。

    云家家主惭愧道:

    “手心手背都是肉。”

    “刚刚你们没有强逼着云仲用真言珠证明清白。”

    “想必也是为了不叫老夫为难。”

    “真是委屈你们两个了,这种关头反而得靠你们来顾全大局。”

    意识到时机颇为成熟。

    宁燃看向云妙凝,朝她微微点头。

    云妙凝心领神会,深吸了口气道:

    “爷爷,其实……还不单单只是如此。”

    “凝儿第一次突破帝尊境走火入魔,并非是太过急切所致。”

    “而是凝儿所用的那本九幽紫霄决中,关于突破帝尊境的部分,被人暗中篡改过。”

    云家家主目露惊色:

    “什么?九幽紫霄决被人篡改了?”

    “你的意思是——”

    云妙凝点头道:

    “家中能对九幽紫霄决进行修改的,屈指可数。”

    “而凝儿的亲卫,在凝儿第一次突破之前,曾亲眼目睹了二叔去过我房间。”

    “想来二叔也曾想过,靠让凝儿修为尽废,来稳固他继承家主的把握。”

    “只是凝儿后来私下突破了帝尊境,加上雷家愈发势大。”

    “他才不得不更改策略,试图推动凝儿以拜入古国大宗的方式离开云家。”

    “以达到为云家拉来靠山,以及无法再与他竞争家主之位的目的。”

    云家家主久久未能开口。

    此事带给他的冲击更强。

    毒害自己。

    还能解释说,等逼着云妙凝拜入古国大宗,自会请来长老为自己疗愈。

    可篡改九幽紫霄决,问题的严重程度无可比拟。

    要知道就算灵决没有问题,自身准备充分。

    突破的时候也会有不小的风险。

    就像他自己,天赋也是惹眼,可最终还是突破失败灵体受损。

    而篡改了灵决。

    那几乎就是奔着要云妙凝爆体而亡去的!

    要不是云妙凝对灵气的控制极为强横。

    在突破中途觉察到不对以后,当机立断地选择了自行封住自己的灵气。

    现在怕不是整个四域都得惋惜一个天才的陨落。

    “嘭!”

    云家家主一掌将桌子拍毁。

    随后愤而起身:

    “这仲儿,真是……真是……”

    见云家家主气到身子发颤,甚至说不出话。

    云妙凝、宁燃赶忙搀扶着他重新坐下。

    紧接着,宁燃劝道:

    “云爷爷,在我和妙凝查清是二叔篡改了灵决之后,同样气愤不已。”

    “但现在绝不是和二叔新账旧账一起算的时候。”

    “不然刚刚我和妙凝也就不至于点到为止了。”

    云妙凝也赶忙道:

    “爷爷,您息怒。”

    “您看,凝儿现在不是很好嘛?突破了帝尊境,还得了不少天品器物。”

    “您现在好不容易灵体开始好转,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云家家主也在试着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动怒过。

    更是万万没有想到。

    分外器重的二儿子,竟为了个家主之位,对自家人毒辣到如此地步。

    要是以后真让云仲继任了家主。

    那云家将是幅怎样的景象?

    他真是想都不敢想了。

    又是好一阵子。

    云家家主眼眶泛红:

    “凝儿,老夫……对不起你。”

    “平日老夫总说要对你多加关照,可一连发生两次这样的事情,老夫竟毫无察觉……”

    “这云家,反倒成了让你感到水深火热的地方……”

    云妙凝主动宽慰道:

    “爷爷,没有那么严重,您看,凝儿不都一一化解了吗?”

    “没有人能害得了凝儿,凝儿也一定会尽快突破到大帝境、神通境,成为我云家的顶梁柱。”

    “现在和您说这些,也是因为您既然已经看出了昨晚的事是二叔所为。”

    “凝儿便想着索性叫您彻底认清二叔的真实面目。”

    “不过大敌当前,现在绝不是和二叔撕破脸的时候,我们的家事,等一段时间再说吧。”

    现在,云妙凝总算明白了宁燃昨晚点到为止,没有深究到底的原因。

    云家家主的身体才刚刚开始痊愈。

    雷家今日就要与古国卫家结亲。

    当下唯有把云家拧成一股绳,才有把握与之抗衡。

    要是昨晚真的撕破了脸,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

    十有八九也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还会让雷家看准时机,趁虚而入。

    不过。

    云家家主已经看穿了真相,那他们也的确没什么好瞒的了。

    再瞒下去,反而会错过揭露云仲等人的最好时机。

    宁燃也为云家家主指出明路:

    “云爷爷,这件事您也不必太过担忧。”

    “现在您的身体逐步好转,妙凝也屡次破灭了二叔的阴谋。”

    “就算二叔还不甘心,他也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对我们做些什么。”

    “等把雷家的事情解决,您再考虑如何训诫二叔便是。”

    这已然是眼下最好的做法。

    不然真把云仲抓过来,云家家主一时间也想不出怎么处置才妥当。

    只是批评?

    这对云妙凝不公平,亦无法让云仲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打他一顿?

    这把年纪,这等修为,自然是不痛不痒,意义不大。

    那把云仲驱逐出云家?

    又似乎太过严重。

    也不利于大局。

    毕竟云仲是大帝境修为,现今云家的第二号强者。

    他除了这两件错事,也为云家的兴盛立下了汗马功劳。

    到底该怎么处置。

    的确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考虑周全。

    “唉,就先依你们说的来吧,只是还得再委屈你们一阵子了。”

    “不过你们放心,不日之后,此事老夫定会为你们要个说法。”

    “云仲那边,老夫也定会严加惩处,绝不允许再犯。”

    “还有,老夫知道你们先前瞒着这些事,是为了老夫好。”

    “但以后,不论如何,都要第一时间告知给老夫。”

    云家家主道。

    云妙凝和宁燃齐声应下。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云家家主瞥了眼外面透进来的日光,轻叹了口气:

    “老夫有些倦了。”

    “你们也一夜未眠,都回去冥想一个时辰,恢复一下精力。”

    “一个时辰以后,换身新衣服,随老夫一同去往西域,赴那雷家婚宴。”

    他话音刚落。

    外面随即传来鸟儿的清脆叫声。

    应是结界已被解除。

    同一时间。

    云家家主也闭上了眼睛。

    一边冥想恢复精力,一边继续借用惊髓丹残余的效用,修复灵体。

    宁燃和云妙凝对视一眼,静静地退去。

    回到他们的屋内以后。

    云妙凝也是习惯性地设下结界:

    “你觉得我爷爷,之后会怎么处置二叔他们?”

    宁燃挑起待会儿赴宴要穿的衣物:

    “你希望怎么处理?”

    这话问住了云妙凝。

    她和云家家主的困扰是一样的。

    处置得轻了,怕起不到作用。

    处置得重了,又担心会激起其逆反心理,反而加重对自己的怨恨。

    看她不说话。

    宁燃重新问道:

    “换句话说,你觉得你二叔能改邪归正吗?”

    “如果你清楚这一点,那就应该知道怎样做,才是最为稳妥的。”

    云妙凝心中一紧。

    她被宁燃说中了。

    连续经历过这两次事件,她已经不对云仲改邪归正报以任何期望。

    而不抱以期望。

    留给她的,就只剩下一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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