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押到城墙上的僧人数量不少,足有好几十个,现在全都被绑着吊在城楼的屋檐下,随着寒风呼啸吹刮,被吊着的僧人们也在风中晃来晃去,左右摇曳。
站得越高,风就越大。
吊起来也是一样。
僧人们随风摇曳的时候,他们身上穿着的明黄色僧袍,也被大风吹起,如同黄灿灿的旗帜一样,在迎风招展。
远远看去。
非常的显眼夺目。
皇宫的城墙高耸巍峨,高达二十余丈。
一丈差不多有一层楼那么高,二十余丈就是二十来层楼。
若是普通人被吊在这样的高度,哪怕没有挨打,也会有不少人因为恐高而吓得胆战心惊,甚至会吓得惊声尖叫,继而痛哭流涕。
但僧人们却没有吓哭。
他们终归是来自于佛门祖庭大禅寺,直到此时都在尽量保持着高僧的风度,要么是一声不吭,要么在大声念诵着经文。
也不知道真正的诚心向佛。
还是借着念诵经文这件事情来给自己壮胆。
僧人们吊在半空念诵经文的时候,直接把佛门秘法天龙八音施展了出来。
李观澜听得一阵烦躁。
有剑意护持心神,怕肯定是不怕在听到佛音禅唱后会被影响心神,但这样的声音听得多了,自是会觉得心烦气闷。
心神虽不会受到影响,但心情会被影响。
噪音污染本来就是一件让人很难受的事情。
李观澜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叮铃铃……
铃声摇动的声音响起。
赵冲霄拎着小铃铛,一下一下的甩动着摇曳,发出阵阵音波,抵挡僧人们的佛音禅唱。
同时。
他轻轻一跺脚,周遭显出一圈罡气,把佛音禅唱完全挡住。
赵冲霄虽是被李观澜坐在肩膀上,看不到李观澜的表情神态,但他这样的修为实力,周围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探查,即便没有用眼睛的看着李观澜,也能把李观澜的一举一动有所感应。
不过。
赵冲霄用铃声挡住佛音禅唱以后,再跺出一脚显出罡气把念经的声音完全隔绝开来,到也不算是多此一举。
周围的罡气只能让李观澜免于僧人们的噪音污染。
但城墙之下,皇城之外,已是聚集了很多京城里的百姓。
他们听到天龙八音发出的佛音禅唱以后,心神同样会受到影响,甚至会因此而神智失控,对那些吊在城楼上的僧人们过于同情,想要把僧人们救下来,于是想着要冲进皇宫里……
铃声传到皇宫外,就能护住那些围观的百姓们,免得他们在心神失守以后做出某些疯狂的事情。
也就在赵冲霄摇响铃铛的时候,哪个一直低着头专心往鞭子上面抹粗盐的镇魔司校尉廖远,因铃声响起而抬起头来,终于是看到了坐在赵冲霄肩上的李观澜。
“参见殿下。”
廖远把鞭子往地上一丢,慌忙间站起身来,朝李观澜拱手行礼。
有罡气阻挡声音,李观澜听不清廖远在说什么,但只看他那一副躬身拱手的模样,已是能猜到此人在说什么,于是朝廖远微笑着点了点头,也算是做出了回应。
“抽鞭子这事,下官必当尽职尽责!”
廖远说着就提起鞭子,在地上一跃而起,身形如同一只大雁,落到城楼的栏杆上,挥着鞭子就朝那些吊在栏杆前屋檐下的僧人们身上抽去。
啪啪啪……
鞭子响声如雷。
李观澜因周围的罡气阻挡了声音,听不到鞭子的响声,却能看到鞭子末梢抽打在僧人们身上的时候,鞭挞出的那一道道鲜红的血迹。
也能看出来,廖远挥鞭子行刑的时候,非常有章法,刻意避开了僧人们的要害部位。
若是直接打要害,僧人们很快就会被活生生打死。
避开要害,才能打得更久。
在行刑这方面……
廖远果然非常的专业。
不多时。
僧人们身上穿着的僧袍已不再是黄灿灿的纯黄色,染上了一道道鲜红的血迹,同时也被鞭子打出一道道裂痕,如同破布片一样在风中招摇。
“赵叔。”
李观澜瞅着赵冲霄手里不时摇动的铃铛,问道:“你都把外面的声音隔住了,什么声音都传不进来,这铃铛的声音能再传到外面去吧?”
赵冲霄道:“这回隔挡声音的法门,是单向的,周围的罡气可以挡住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但不影响里面的声音传到外面去。”
照这么说,就有点像是单向玻璃的原理。
李观澜瞬间秒懂。
赵冲霄问道:“想学吗?”
昂。
李观澜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想。”
赵冲霄道:“此事不急,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观澜有的是时间慢慢的学,但凡赵叔懂的,只要你肯学,赵叔通通都教给你……”
此言,绝非客套。
赵冲霄早就跟李观澜说过,往后拜入了青云宫,若想学他雷池峰一脉的道统,只管去雷池峰找他,绝不藏私。
“我这铃铛,也有一个法名,叫做:帝钟。”
赵冲霄道:“这玩意儿在使用的时候,通常都是我这样单手拎着,按照一定节奏摇动,观澜若是有兴趣,等下拿给你拎着玩一玩……”
嗯。
李观澜点点头。
赵冲霄摇着手里的帝钟铃铛,又说道:“这群僧人刚出现在东宫的时候,仗着他们来自于佛门祖庭大禅寺,是半点都不把宫中的人放在眼里。”
嗯。
李观澜点点头。
赵冲霄又道:“他们甚至在得知我是青云宫的雷池峰首座以后,依旧还是那么的猖狂跋扈,还说什么要借此机会,跟我这个来自于青云宫的道士,在宫中斗一斗法,看看到底是佛门的佛法更精深,还是道门的道法更玄妙……”
“这群僧人只是大禅寺的内门弟子,却敢不把我这个青云宫的一峰首座放在眼里,何其狂妄!”
“我们青云宫,平日里还是太低调了些,否则也不会被这么一群大禅寺内门弟子给小瞧了。”
赵冲霄扫视着吊在城楼上正在挨抽的僧人,眼神里带着不屑,说道:“大禅寺就不一样了,门人弟子行走于世间,宣扬着大禅寺的名声……”
李观澜静静听着,没有回答。
他知道。
赵冲霄也就是随口说说,青云宫名传天下,享誉世间千年万年,只是寻常的凡夫俗子对于青云宫不怎么了解,但这世间的诸国皇朝,门阀世家们,却不会觉得青云宫比不上大禅寺。
不过。
再过些天,等到今天这件事情在世间传播开来,普通的民众们也会知道,在大夏皇朝里,有一群大禅寺的僧人们被绑在城楼上吊起来打,挨打的时候还不忘记施展佛音蛊惑人心,而一个来自于青云宫的道士,则在摇着铃铛来护持百姓民众们的心神。
但这事不能只做不宣传。
虽说公道自在人心。
可有些时候,哪怕事情做得再好,一旦被人抹黑,被人以讹传讹,反倒会落下一个坏名声。
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而李观澜,则更是曾经了解过“新闻学”的,见识过什么叫操控舆论。
于是。
李观澜思忖着,等到站在栏杆上的镇魔司校尉廖远行刑完毕以后,再把他叫过来叮嘱几句,让他立即派人去在京城里把事情说一说。
世人在听到一些事情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想法。
往往是先听到哪种说法,就认为哪种说法是对的。
此事不得不防。
要早些把真相宣扬出去。
免得被人抢占先机,颠倒是非黑白。
李观澜心中默默的盘算着,安安静静的坐在赵冲霄肩膀上,稍稍转身回头,朝皇宫外面看去。
站得高看得远。
在城墙之上吗,朝着下面俯视,能看到小半阙大夏京城,而京城里的百姓民众们,但凡站在视野开阔的位置,也能看得到皇宫高高的城墙,更看得到建在城墙上的城楼。
早在僧人们被吊起来的时候,这一段城墙外面的街道就已经变得热闹了起来。
整个大夏京城已是变得热闹了起来。
百姓们站在视野开阔的大街上,成群的聚在一起,抬头看着皇宫城楼上被吊起来的一个个僧人。
而那些住在高门大院里的达官贵人富商豪客们,则也是一个个都站在自家宽广的院子里,远远关注着城楼上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时至此刻。
廖远都都已经在鞭挞僧人行刑了。
那些早先四散去通风报信的人,也已是陆陆续续的把消息传送到位。
很快。
城中净土寺里,有一队穿着月白色僧袍的僧人,朝着皇宫疾驰而来。
“来了……”
李观澜暗自嘀咕一声,再抬眼朝更远的地方看了看,只见有一只只通体灰黑的巨型蛇雕,背上载着人,正朝着四方飞驰而去。
显然。
这些骑着蛇雕四散飞去的人,是要把大夏皇宫城楼上正在发生的事情,传到更远的地方去。
而其中一只蛇雕,飞得并不高,看样子并不是要长途跋涉去远方,而是朝着建在大夏京城外面的金刚寺而去。
这种载人飞驰的灵兽蛇雕,速度何其迅捷,只在顷刻间,就落到了金刚寺所在的山坳里。
不多时。
一群僧人骑着巨型蛇雕,从金刚寺所在的山坳里窜了出来,直上半空,朝大夏京城飞驰而来……
金刚寺距离距离数十里。
哪怕巨型蛇雕的体型非常庞大,展翅三四丈,普通人也难以在几十里外看清楚这些蛇雕背上坐的是什么人。
李观澜有着“耳聪目明”的效果加持,站在几十里外,依旧看清了,那些坐在巨型蛇雕背上的僧人们,穿着打扮跟城楼上被吊着的僧人们,是同出一辙。
僧袍袈裟的款式一模一样。
显然。
这些从金刚寺里骑着蛇雕而来的僧人,跟吊在城楼上的僧人一样,都是大禅寺的僧众。
此时。
净土寺里冲出来的那群僧人,已是杂在城中飞檐走壁疾驰了里,来到了城皇宫城墙外面。
其中一个年老的僧人,越众而出,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也就在此时。
赵冲霄挥散了四周阻挡声音的罡气,站在最前面,同时来到城墙垛口,遥望着聚集在城墙下面的僧人们。
那老僧一见到赵冲霄,顿时眼神微变,远远的朝着赵冲霄双手合十,念着佛号说道:“敢问赵真人,宫中为何会把这群僧人吊在城楼上鞭挞?”
赵冲霄道:“做错了事情,自然要受罚。”
老僧又问道:“敢问是何事?”
呵!
赵冲霄哂然一笑,道:“你们净土宗上回犯的事,怕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处理妥当吧?你们连自己都顾不上,却还想着要掺和大禅寺的事情,莫非是嫌本座那兄长李道玄手中之剑,不够锋利?”
老僧神情一僵,不再回答赵冲霄。
“观澜。”
赵冲霄瞅着城墙下的僧人,朝李观澜道:“这群喜欢穿着月白色僧袍的和尚,都是净土宗弟子,净土宗早就在这京城里建了一座净土寺,在此宣扬佛法发展信徒。去年在北境王府里,意图使用佛法影响你心智的净空和尚,在犯事以前,一直住在这净土寺里……”
嗯。
李观澜点点头,看向那些净土宗僧人的眼神已是变得有些冷冽。
城墙下的老僧也看到了李观澜,远远的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非常恭顺的说道:“贫僧参见世子殿下。”
李观澜理都不理。
有时候,表面恭顺并不一定是真正的恭顺。
若非剑神老爹提剑去了一趟净土宗,只怕城墙下这些净土宗僧人的态度,未必会有现在这么恭敬。
这些事。
李观澜心里有数。
城墙下的老僧见李观澜根本不搭理他,也就移开了眼神,朝着城墙上一阵打量,随即开口询问道:“敢问何掌旗在上面吗?”
话音未落。
何掌旗已是站在了城楼的屋檐边缘上。
“敢问掌旗。”
那老僧仰头说道:“宫中为何要把这群僧众吊在城楼上行刑,不知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事?”
何掌旗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僧人?”
老僧道:“贫僧是净土宗僧众。”
何掌旗面无表情,指着吊在半空的僧人们,问道:“这些又是哪里来的僧人?”
这是在明知故问。
但老僧还是非常恭谨的回答道:“他们都是大禅寺的僧众。”
哼!
何掌旗道:“那关你净土宗屁事?”
老僧眼神一僵,逮住了。
时至此刻。
那些从城外金刚寺而来的大禅寺僧众,也已是骑着灵兽蛇雕,来到了城墙外面,悬停在半空当中。僧众们一个个眼神锐利,满脸怒容。
看样子。
这是兴师问罪而来……
李观澜打量着这些骑在灵兽蛇雕背上的大禅寺僧人,心中忽而浮现一个念头:这事,算不算是钓鱼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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