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现在。
临近黄昏,又起了小雪。
镇北军下令扎营休息,她便借着这个机会带着陈昭昭在河边洗一把脸。
深冬的河水不深,但足够冰冷,段清茉的手刚浸进去,就被冻得通红。
但这也让她顿时五感清明,浑身没了倦意。
段清茉将帕子浸湿又拧干细细擦着陈昭昭的小脸。
开始赶路,自然就没什么时间去搭火架烧热水了,只能这般将就着来。
陈昭昭蹲也不觉得苦,反而饶有兴趣地伸出手指戳着那河沿上的碎冰。
绒毛般的小雪刮进衣领时痒痒的,她缩了缩脖颈任由那雪绒融化在她的脖颈上。
“昭昭好像瘦了。”段清茉叹了一句,眉眼间又染上忧愁。
“嘿嘿,娘,我这是要抽条了!”陈昭昭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日后我要长得比娘还高,最好跟爹爹一样高这样若是娘生病了,我就有力气照顾您了!”
梦境里的事陈昭昭已经快想不起来了,而话本子里的事好像又是假的。
既然如此,陈昭昭索性不去想那怪力乱神的事
只满心满眼地求着母亲平安健康,莫要像那噩梦里般早早离她而去。
段清茉弹了弹陈昭昭的脑门,笑着说道:“若是跟你爹爹一样高,哪怕是嫁不出去喽!”
陈昭昭湿漉漉的小脸立马蹭到了段清茉的胳膊上,她软着嗓子道:“完了,我只是长到八尺娘就不喜欢我了,这可怎么办好?”
“胡说八道!”段清茉被陈昭昭这赖皮模样逗得直直发笑。
而这时,却有一道声音打断了母女俩的亲近:“段娘子,这河水冰冷,你与昭昭还是别在此处的好我已命人烧好了热水,你不如带着昭昭去我那儿梳洗吧!”
段清茉回头,看到的便是沈三。
瞧见段清茉看过来,他脸颊上的薄红更甚,就好似被那灯笼里的火焰熏过脸般红艳。
沈三脑海里满是段清茉刚刚笑起来的样子。
不笑时分明是清婉冷伶之人,笑起来却又是那般明媚娇艳,肆意朗然,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沈三忽然就想到了自己母亲。
没人知道这段娘子的容貌脾性,与他那早逝的母亲皆有几分相似。
所以他才会忍不住对她心软又示好。
然而这次,段清茉却没有接受他的好意:
“多谢沈校尉的关心,不过军营重地,奴家与昭昭还是不便随意走动的好”
“这些天已经给沈校尉您添了不少麻烦,奴家当真是觉得过意不去”
沈三一听这话,顿时心急地上前了几步,他道:“段娘子这是哪里的话,这都是沈某应该做的,段娘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寻沈某就是只是莫要”
只是莫要疏离他的好。
沈三的眼眸陡然黯淡了几分,心中也泛起些许苦涩。
离这武龙县越近,段清茉就对他越疏远。
沈三这才明白段娘子对他只有寻求庇护之心,毫无男女之情。
段清茉瞧见沈三这副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就在她想要从河边站起来时,蹲久了的双腿一麻,身形有几分踉跄。
而这踉跄落在沈三的眼中,就是段清茉要失足坠河的模样。
于是他头脑一阵发昏,快步地冲了过来一把搂住段清茉的腰将人从河边拉了回来。
“段娘子,你可还好?”沈三急吼吼地问道,抓着段清茉手腕的五指紧紧收拢,脸上满是惊惧后怕之色。
也正是这时,那道偷窥段清茉的视线似乎更加阴沉浓烈,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却又没发现任何人。
——
树林深处的角落里,一道高大如山般的身影正藏匿其中,幽深的视线紧紧盯着河边的三个人。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只手便能翻云覆雨、杀人不眨眼的镇北王靳询。
沈三拉住段清茉的场景,落在他的眼中也变成了另一副暧昧亲昵的模样。
孤苦无依的貌美小妇人遇见那年轻气盛、英雄救美的功臣将士,怎么不算一桩佳话呢?
靳询紧紧盯着沈三握过段清茉手腕的那只手,眼中的杀意近乎凝结成了实质。
而还在安慰陈昭昭的沈三陡然缩了缩脖子,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这风雪好像越来越大了。
“段娘子,快快回去歇息吧,若是感染风寒就不好了。”沈三连忙劝道。
沈三说完这话,那道偷窥的视线好似又消失了,让段清茉怎么也寻不到踪迹。
段清茉不想与沈三待得太久,于是道了谢后便牵着陈昭昭先回去了。
待段清茉回去后,她突然发现自己留下的包袱被人翻过了。
好在镇北王给的碎银还有从福来客栈里挖出来的东西,段清茉都交给了沈三保管,他们自然是寻不到的。
可是瞧见那乱糟糟的包袱,段清茉的心中还是升起一股怒火来。
“何人动了我的东西?”段清茉质问道。
可春红和这几个难民只围着火堆不说话,对段清茉的话置若罔闻。
今日春红的儿子王昌也凑了过来。
听到段清茉的声音后,那一身粗布棉衣的胖男人立马搓着手站了起来,色眼眯眯地说道:“段娘子,诶,你别生气啊!不瞒你说,刚刚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只狐狸在这儿胡搅一通,许是觉得你那包袱里有什么好东西,这才弄成这个样子吧!”
这等拙劣之词把周围几个难民都逗笑了,然而他们齐齐看向段清茉的眼神,皆透着贪婪掠夺之色。
春红嫉妒地瞧着段清茉那副水灵漂亮的模样,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自己那不要脸的儿媳是怎么用那年轻的身段勾着自己儿子不与娘亲近的模样。
都是狐媚子。
她暗骂道。
王昌嘿嘿一笑道:“段娘子,这沈校尉不是良配啊!你可莫要被他的甜言蜜语迷惑了心智”
若非今日他打探到这个消息,王昌还不敢这么放肆对段清茉说话。
沈校尉哪里能真的瞧上段清茉呢?
这种名门望族出身的世家子,最看重的就是名声。
他能一时哄着段清茉逗乐,但断断不可能娶她的。
这不,这几日两人显然冷淡了许多。
既然如此,段娘子找的这靠山,又哪里靠得住什么?
一想到这些,王昌便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特意召集难民们将营帐扎得远了些,为的就是今晚想办法尝一尝这段娘子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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