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不安地摊开手掌,在膝盖上擦了擦掌心的汗渍,然后小心打量着段清茉的反应。

    果然,只见段清茉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脱口而出便问道:“敢问沈校尉,这太平长公主是……”

    她与陈颐安归隐山村太久,还不知道何时出了个太平长公主了。

    “太平长公主乃是先皇后所生的嫡女,圣厉帝的四公主,名为……李承雅。”沈三缓缓说道,“如今太平长公主在朝中炙手可热,新帝体弱多病,朝政大权多是长公主同王爷拿主意。从前王爷在京中时,常常留宿宫中协助长公主处理政务”

    沈三知道自己与靳询是云泥之别,若是段娘子旧情复燃,再喜欢上靳询也情有可原。

    可是沈三觉得段清茉这般娇娇柔柔的女子在情爱之中最容易受伤害。

    靳询与太平长公主之间的事,军中人都心知肚明,饶是他也知道太平长公主的性子强势。

    沈三担忧段清茉会认不清局势,更怕她会受到伤害。

    像段清茉这样的女子,就应该被好好地保护在深闺之中,而非与旁人争抢相斗,她定是受不住这些的。

    段清茉听到“李承雅”三个字微微一愣,思绪顿时陷入了回忆中。

    那时候她多少岁?

    好像是十五六岁。

    李承雅呢?

    好似要比她小上两岁。

    十五六岁时,段清茉正是爱玩闹的年纪。

    靳询总怕她生出是非又或者惹事受伤,所以每每她女扮男装到处寻欢作乐时,靳询都会陪着她。

    遇见李承雅时,李承雅是溜出宫寻欢作乐被人偷了钱袋。

    她身份无文无法付酒楼的饭钱,正被人抓着要去送官。

    偏那酒楼暗地里干着黑心勾当,见李承雅容貌艳丽,有想把人扣下来偷偷卖去青楼。

    段清茉同靳询在那酒楼后院时听到了呼救之声,这才把李承雅救出来。

    后来知晓了李承雅乃是当朝继皇后之女,段清茉和靳询都有意敬而远之。

    但李承雅却十分喜欢他们,常常出宫寻他们玩乐。

    段清茉与李承雅年纪差不多,又都是爱玩爱闹的活泼性子,一来二去竟也成了闺中密友。

    而靳询则总是像个大哥哥般,在她们二人胡闹时出主意善后。

    他们三人,在年少时感情当真不错。

    段清茉还记得当年段家出事,心急的李承雅还跪在圣厉帝面前替段家求情。

    圣厉帝严厉斥责了她一番,连带着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她带着淳哥儿从京城离开时,李承雅也特意派人一路护送,一路打点,生怕她遇到什么不测或者委屈。

    只是大婚之后,她与李承雅就断了联系。

    李承雅乃是天之骄女,及笄之后圣厉帝就为其开设公主府,允许她可不选驸马不成亲。

    光面首、男宠,李承雅就不知道养了多少,好不逍遥自在。

    可是,李承雅如今怎么会要嫁给靳询呢?

    难道是新帝见靳询如今势力这般大,想要用公主拉拢他?

    段清茉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有几分心烦意乱。

    她握起茶杯抿了一口,却被滚烫的茶水伤了舌尖。

    段清茉小声“嘶”了一声,顿时回了神。

    沈三见段清茉被烫到,连忙就想唤桂圆去寻些冷水润一润舌尖。

    可段清茉却止住了他:“沈校尉,没事,是我心急了。”

    “段娘子可是认识太平长公主?”沈三问道。

    “从前认识。”段清茉道,“若是王爷要与太平长公主成婚,那也是一桩佳话。奴家自始至终都只想照顾好昭昭,日后能看到昭昭及笄成婚、幸福安康就心满意足了,旁的奴家不想去想。”

    “想必沈校尉您的母亲,也希望您日后也能平平安安、得偿所愿。”

    沈三救过靳询的命,段清茉已知晓了此事。

    若是因为她让沈三和靳询之间生了嫌隙,反而是她的罪过了。

    沈三听到这话,有几分怔住,他缓缓开口道:“沈某的母亲在沈某六七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段清茉张了张嘴,倒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她亦是早早没了母亲。

    “不好意思,沈校尉。”段清茉道歉道。

    沈三笑了笑道:“此事沈某不曾向旁人提起,段娘子不知道正常,哪里需要向沈某道歉呢?沈某自知比不上镇北王英勇无双,但但若是日后段娘子想寻个依靠,沈某甘之如饴。”

    这些话沈三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在他的记忆中,母亲温柔又腼腆,这样的性子虽讨主君欢喜,但却不适合尔虞我诈、错综复杂的沈家。

    所以没多久,她就被磋磨地没了命。

    沈三总是想,若那时自己已经长大了,是不是就能保护好母亲。

    所以他看到段清茉,就想到自己的母亲。

    战场上刀光剑影,生死总无定数,他觉得,自己该再试试。

    最起码不留遗憾。

    段清茉没想到沈三竟还是对她说出了这些话,她看着眼前的青年,突然觉得自己小瞧了他。

    然而在段清茉想把话说得更决绝些时,屋门轻响,脚步沉重,她抬头就在沈三的身后看到了靳询。

    男人褪下玄甲,一身交领斜襟锦袍,左边胸前绣着饕餮腾云纹。

    腰间一条鎏金方扣腰带将男人精壮有力的腰身勾勒得恰到好处,外面披着烙着金色暗纹的裘衣。

    长发以虎纹金冠束起,挺立的眉眼凌厉冷峻,有股俾睨天下的傲气与冷漠。

    沈三夜察觉到了身后来人,他骤然回头,被靳询吓了一跳。

    刻在骨子里的意识让他的双膝不自觉发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沈三自己已跪在了地上,双手抱拳同他行礼。

    “甘之如饴这个词倒是不错。”

    靳询念的是沈三说的话,眼神却看向了仍呆坐在桌边的段清茉。

    陈昭昭这时也小心翼翼地从靳询身后的幕帘中探出个小脑袋来。

    她紧张兮兮地瞧着段清茉,默默为沈校尉在心中点了一根蜡。

    她也没想到,这镇北王会突然来。

    毕竟娘亲可是准备先与沈校尉说清楚,再去向镇北王道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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