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靳询回到凌云院时,靳盛泽还没回来。

    靳询问起来才知道,靳盛泽去韶光院用膳了。

    “听说今日是段娘子亲自下厨,曾小公子也在……”靳沙说道。

    “她亲自下厨?”靳询诧异道,“她什么时候还会下厨了?”

    说话间,靳盛泽正好回来了,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顿时就勾走了靳询的注意力。

    “给父亲请安,父亲可用过午膳了?”靳盛泽问道。

    “嗯。”靳询道,“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这是段娘子今日做的一道葱烧鸡,儿子觉得味道十分不错,您可要尝尝?”靳盛泽说道,“她说这道菜是她跟着临州名厨学的,虽是家常,但味道可不一样。”

    “是你自己要带回来的,还是……她让你带回来的?”靳询看着那食盒,背后的手指轻轻摩挲,心中五味杂陈。

    “今日段娘子菜做得太多,她便让儿子和曾佐都带回去了些。”靳盛泽道,“父亲这会儿可还有胃口?”

    靳沙听了这话,机智地补了一句道:“许是这段娘子觉得不好意思给王爷送吃食,这才特意多做了些让世子爷带回来给您尝尝的吧?王爷不如赏个脸,看看这菜可合您的口味?”

    靳沙给了台阶,靳询没有不下来的理由,于是他便靳盛泽将食盒提了上来。

    盒盖打开,只见里面的块块鸡肉烤得金黄漂亮,碧白的葱丝好似玉带般点缀其上,此外还特意加了些炒得酥脆香甜的土豆丝与莲藕丝。

    靳询夹起来一块放入了嘴中——没有他想象中的腻味,反而烤得恰到好处的香酥清爽。

    远比在莫氏那儿的荤菜可口。

    “这菜的味道我倒是从没吃过。”靳询说道,却没有再吃第二块。

    “父亲觉得不好吃吗?这是段娘子自己琢磨出来的。”靳盛泽问道,“今日段娘子其实做了好几个菜,虽都是家常菜,但还挺下饭的……”

    靳询神情有些恍惚,他记得段清茉不会下厨做饭的。

    哪怕是替为她父亲做一碗长寿面,她也会笨手笨脚地把自己的虎口烫出个泡来。

    如今……倒是都能自己操持个家宴出来了。

    靳询突然觉得,这十年里,段清茉也变了很多。

    “父亲若是觉得不合胃口,不如我拿下去吧。”见靳询迟迟没再动筷,靳盛泽开口问道。

    “不必了。”靳询说道,“这道菜很好吃……今日她除了乌鹊巷,还去了哪儿吗?”

    靳沙一个激灵,立马站直回道:“段娘子没去别的地方,但在乌鹊巷也没寻到她要找的人。”

    “乌鹊巷肃清之时抓了多少人?”靳询问道。

    “回王爷的话,禁军搜查时发现了七名叛贼,如果这些人都关在了刑部大狱中受审。”靳沙道。

    “这些贼人中可有发现身份诡异者?或者肩头有胎记者?”

    “回王爷的话,属下都派人查过了,并没有这等人。”

    靳盛泽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声,他皱着眉问道:“父亲,可是这段娘子与叛军有所勾结?这莫不是叛军使出来的美人计?”

    少年心中的怀疑本来都随着这些日子的相处消散了许多。

    可是听到靳沙与靳询的交谈,靳盛泽的心又提了起来。

    靳询忍不住看了一眼靳盛泽:“不必紧张,她与叛军绝无勾结靳沙,此事继续留意着便是。”

    “是。”靳沙道。

    ——

    自段清茉那日下厨在灶台边站得太久后,她的腰伤又有些犯了。

    靳盛泽听了这事差郎中来为段清茉开了药,珍娘又从库房中送了不少药材补品过来。

    就连莫氏都派人来问过段清茉的身体,全然不再提之前为难她与陈昭昭的事。

    待腰伤好后,段清茉又去了一趟乌鹊巷,可惜那偷她钱袋的小乞丐已没了踪影,段清茉只能自认倒霉。

    接着便是租宅院的事。

    这事说来也怪,段清茉看上的几处要么突然涨了价,要么已租给了旁人,让她一时间竟无处下手。

    若非这几日靳询公事繁忙,段清梦根本没见到他人,她都要怀疑是靳询在背后使坏了。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一,太平长公主请段清茉入宫的日子。

    也是陈颐安的忌日。

    天色蒙蒙亮,墨黑般的天空渐渐泛起橘白之色,而韶光院内早已灯火通明。

    主屋的东次卧中还有一道隐门,打开后乃是东侧的耳室。

    这室内从前是用来摆放杂物的,段清茉简单收拾了收拾,又挑出一细腿高桌做案台,上面摆好了提前买的香炉与陈颐安留下的遗物,还有几碟做陈颐安爱吃的小菜。

    段清茉只着素白的里衣同陈昭昭一起握着香炷,袅袅烟雾细长旋转腾空,好似一缕幽魂慢慢飘散。

    “给你爹磕个头吧今日这么冷,他若是回来看我们,可要穿得厚一些。”

    “不对,他不来看我们才好。”

    “这样他定是早早地转世投个好胎,下辈子衣食无忧,无病无灾,当个清清白白的父母官,娶个温柔漂亮的妻子,如此就是最好了。”段清茉说道。

    这几句话,就让陈昭昭红了眼眶。

    她握着香炷跪下磕头,额头抵在冰冷的石砖地面:“爹,娘说得对。京城比临州还要冷,您还是莫来看我们了”

    “娘说舅舅已经有了消息,没准我们在能此团圆。到时候等找到了舅舅,我们三再一起给您上香烧纸。”

    “昨日我还学会了骑马,他们都夸我厉害。娘当年怎么都学不会骑马,想来我这天分应该是爹爹给的”

    “爹,我和娘一切都好,你不必担心我们。”

    最后一句话落,小女孩脸上豆大的泪珠重重地砸在了石砖之上,但这股悲伤让她很快就压了下去。

    陈昭昭吸了吸鼻子,起身郑重地将香炷插上。

    段清茉将一切尽收眼底,她的鼻尖阵阵发酸,可到底没有失态哭出来。

    一会儿还要入宫呢。

    哭肿了眼睛可怎么办?

    这时,耳室外传来了桂圆有些迟疑的声音:

    “段娘子,宫中来人了。太平长公主命人送了一套吉服首饰来,说是说是这身衣裳乃是太平长公主依着您从前的喜好特意命司衣局赶出来的,让您今日换这身衣裳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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