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雅没想到段清茉的衣裳换得这般快,她也不知道刚刚的话段清茉听了多少。
而靳询在看到段清茉的那一刻,眉眼倏地就柔缓了下来。
他的喉咙发出一声:“嗯。”
随后便抚了抚衣袍站起身子走到了段清茉的身边。
今日靳询饮酒不少,他刚靠近,段清茉就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不难闻,但却莫名带着几分颓唐之意。
李承雅心中翻涌的情绪已经渐渐平复了下来,可是她的眼底还是藏着尖锐凌厉之色:“姐姐的衣裳换得这么快?”
“时候也不早了,我想早些回镇北王府看看女儿。”段清茉笑着道,“而且这宫女准备的衣裳正合身,我不用怎么调整,一穿便刚刚好。”
段清茉一穿这衣裳就明白李承雅是故意支开她的了。
她本想着在偏殿坐会儿,免得打扰李承雅和靳询说话。
可珍娘却劝她,说是近日长公主朝镇北王府递了好几次口谕,要王爷入宫觐见。
然而王爷次次都拒绝了,显然是不想见她。
王爷和长公主的脾气都刚烈,珍娘怕他们今日会吵起来,这才劝着段清茉快些回去,免得好好的宫宴又让人不欢而散。
段清茉见珍娘神色焦急,便也跟着不安心,于是赶了回来。
快到殿门前时,段清茉和珍娘果然没看到什么侍从宫女,殿内的争吵声也越来越激烈。
段清茉最是熟悉靳询。
他那时的声音听着没什么波澜,低沉又平静。
然而段清茉却听出了风雨欲来山满楼的感觉——靳询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了。
“走吧,昭昭还在府中等你呢。”靳询说道。
李承雅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几步快走下来到段清茉面前说道:“这衣裳我本想是今夜姐姐留宿宫中,明日正好穿的。没想到今日就用上了待我日后得空,一定去镇北王府见见昭昭。”
“姐姐可别忘了告诉她,她在宫中还有一位能为她撑腰的姨母呢!”
段清茉看不透李承雅是真心还是假意。
但殿里听到的那只言片语也让她意识到今日李承雅并非全然是为了见她,更多则是为了见靳询。
段清茉并不责怪李承雅,但心中多少有几分失落:“若是你来,昭昭一定高兴的她一直想见见话本子里那恍若神妃仙子的公主们,你来可就算让昭昭圆梦了”
“那我到时候可要好好收拾一番,不让我那小侄女失望!”李承雅也欢喜道,“既然姐姐好不容易入宫,我也不能让你空手回去。”
“我命人收拾出了几箱首饰,都是姐姐从前喜欢的样式。”
“你与我可千万莫要客气!”
刚刚还与靳询吵得水火不容的李承雅顷刻间就换了一副面孔,仿佛刚刚的事从没发生过。
可是段清茉还是能窥见她仓皇掩饰的那几分难堪。
从前的李承雅从不会委屈自己,也不会这般遮掩自己的真实情绪。
靳询见段清茉如此亲近李承雅,也渐渐收敛了浑身的戾气,不愿让段清梦瞧见他自己凶煞的一面。
然而看着段清茉清韵灿烂的笑容,靳询又有些吃味——除了醉酒那次,他还没见段清茉这么笑过。
这小女人,当真只是不给他好脸色。
李承雅将他们送到了未央宫的门口。
而这一路上她握着段清茉的手就没松开过,一直同她说着从前的事。
饶是段清茉感觉到李承雅不似从前,却还是被她说得心软难过。
尤其是提到段家和陈颐安时,段清茉的眼眸不自觉都湿润了起来。
直到二人分别时,段清茉还握着帕子轻擦着眼角的泪珠。
未央宫门前还有一条宫道需要步行,靳询想散散酒味,于是段清茉便陪着他一起走了一段。
珍娘识趣儿地没凑在跟前,和提灯的宫女落后了一截儿。
“怎么?因着她说的那些事伤心了?”靳询问道。
“发生的事太多了,提起时哪能不伤感?”段清茉低落地说道,“长公主这些年只怕也不好过吧?”
十年间,李承雅亦是亲人皆亡,只剩下了个离心的弟弟。
她虽未同她提及叛军的事,可是段清茉听她与靳询的争吵就可知道,她有多么难以释怀。
靳询见段清茉对李承雅流露出心疼之色,原本到嘴边的话又变了:“你如今在京中总是无亲友相伴,总是少了些乐趣你要是喜欢与李承雅相处,可常常入宫寻她出入皇宫之时用我的腰牌便是。”
硬要算,京中也就只有他和李承雅与段清茉有关系了。
从前段清茉与李承雅如何亲近他都是看在眼中的。
也正是因着这层关系,靳询当年击溃叛军、攻入皇城中最先去救的就是李承雅。
“她如今是长公主,想来也事务繁忙,我还是不要去打扰她的好。”段清茉道,“再说了,我还有昭昭呢?只要昭昭在,我如何都不会是孤身一人。”
想到陈昭昭,段清茉的脸上一片柔情。
靳询听到这话,漆黑的眼眸深沉了片刻。
月凉如水,他同段清茉的影子因着斜斜的月光而重叠在了一起,可他却好像怎么都无法走到段清茉的身边。
“京中还有我,你也可来寻我。”靳询开口道。
段清茉笑道:“是呀,京中不是还有大名鼎鼎的镇北王吗?”
只当靳询是旧友看,段清茉反倒觉得舒服了许多,也更能从容地接受他的好意。
而待女子那双熠熠生辉的杏眸对上靳询阴鸷凌厉的视线时,靳询突然又觉得段清茉的心不在他这里又如何?
陈颐安已经死了。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看到段清茉笑得这么好看。
能看到的人,只有他。
——
夜深。
镇北王府。
“小姐,老夫人院中来人了,说是备了醒酒汤让您给王爷和段娘子都送过去”
“王爷明日还要早朝,可不能因为醉酒误事。”
回府还没半个时辰的珍娘看着桌上的醒酒汤,迟疑许久还是不曾将那包药粉撒进去。
她知道这是莫氏在给她机会,这醒酒汤只有莫氏命她送,靳询才会喝。
可是珍娘实在对靳询的发狂心有余悸,她绝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再冒险了。
珍娘将那药粉悉数洒在花坛后,这才长舒一口气端着醒酒汤离去。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82_182083/28641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