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茉,别说胡话。”靳询说道,“什么善不善终的,往后定会一切如愿”

    “我知道,我也知道那丫头出现得奇怪,可是看到她我就好像看到了阿玉,就连声音都那么像……”

    “你不知道,阿玉就死在陈府门口的,她从巷子里一路爬出来,整个台阶上都是她的血迹,她死不瞑目啊……”

    段清茉说道,她仿佛又陷入了那些陈年往事之中,眼前都是阿玉死前的模样。

    莫名其妙,阿玉莫名其妙地就被贼人错杀了。

    而偏偏那时陈家出事,一切都乱了套。

    她不止寻不到杀死阿玉的贼人,甚至就连像样的棺材都没能给她打一副。

    为何,她会一直这么无能呢?

    靳询见段清茉秀眉蹙起,眼中又染上一层水雾,他忍不住伸手将段清茉搂入怀中:“我说了,过年不要说那些话,不要想那些事,可好?你若喜欢那个婢女,那留着就是……”

    “要是让陈昭昭知道你这会儿哭了,恐怕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靳询的动作分外温柔,温柔到都让段清茉没感觉到他的力度。

    可是他的心却带着几分沉重,想到关于阿玉查到的事,想到催情药和陈颐安……这些事,段清茉可能接受得了?

    王军医说了,段清茉瞧着无异,但忧思过重,长期以往定有害于身子。

    “好,不说了,不说了。”段清茉擦去脸上的泪珠,露出了个笑容说道,“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新帝和长公主没让你入宫吗?”

    “今日我还听珍娘说沈家也有人上门了,只是王爷您下令不见……这张氏还在官府的牢狱之中吗?”

    靳询回道:“回京一月不到,宫宴就不知道参加了多少次,人力物力所费也不知多少,有何意义?”

    “张氏作奸犯科,心思歹毒,按律应下狱三年,就算是王公贵族、宗亲朝臣也该乖乖遵守。”

    “这时她欠你和陈昭昭的。”

    段清茉说道:“我看你与沈家极为不对付……”

    “沈家人当年是秦王党,但我命人只追封了先太子,他们自然不服。况且他们也只有不服,才能牢牢抓得住新帝的心。”靳询说道,“都是些跳梁小丑罢了。”

    靳询语气云淡风轻,仿佛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中。

    段清茉听着这话,竟一时间不知“跳梁小丑”是说沈家人……还是说沈家人和新帝。

    “今日也不说这些事了,我命人请了戏班子,可要去听听热闹?”

    “哪里来的戏班子?你什么时候请的?”

    “昨日夜里,那杂戏团也请出来了,夜里让他们再表演一次,我倒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把戏能让昭昭和那小孩看得这般入迷。”

    “昨日还在大牢之中,今日却又到了镇北王府,只怕他们都吓坏了。”

    “演一出戏能从牢狱里出来,这可不亏。”

    “我给盛泽也备了压岁钱,不过这压岁钱还是你转交给他吧。盛泽性子傲,我怕我当着旁人的面给他压岁钱,他会觉得太过幼稚。”

    “怎么会?长辈的心意,他哪敢嫌弃。”

    “我算哪门子长辈”

    ……

    ——

    砰。

    镇北王府上空的夜幕被骤然炸亮,姹紫嫣红的火焰四散而开,如星雨落下,绚烂夺目,金碧辉煌。

    陈昭昭和程星回仰头看着这盛大的场景,七彩的星火亦落入她们的瞳孔,将二人惊讶欢喜的小脸照得红扑可爱。

    秦氏送过礼,就带着曾佐回去了,这会儿珍娘倚着门,用团扇轻轻扇着自己因为醉酒而燥热的脸颊。

    这一掷千金博红颜笑的小说场景,也算是让她看到了。

    段泊栩则与靳盛泽同站在院中,只是两人既不看烟花,也不说话,时不时用余光瞥对方一下,无形之中的火药味已在空气中弥漫。

    一个差点被捅死。

    一个被划伤了胳膊。

    两个人都憋着气。

    夜里院中并没有杂戏团来表演,段清茉最终还是让靳询把这些倒霉的杂耍艺人给放了回去,免得他们大年大三十还过得胆战心惊。

    “这样的声响,只怕全京城都能听到。”段清茉不知道靳询准备了多少烟花,但这一声声的轰响炸得她耳朵都有些发震,“从前我可是喜欢看烟花这种东西了,转瞬即逝却又那么漂亮,漆黑的夜也能被照成白昼,美得不真实。”

    靳询心头一颤道:“你若是喜欢,镇北王府有的是火药,只要有火药,哪里愁造不出这样的烟花?”

    段清茉笑道:“火药若是用作烟花也未免太过浪费了。我喜欢这烟花,也正是因为难得,一年倒头也就在过年时能看到一次,可不喜欢吗?”

    靳询没接这话,反而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烫金流纹的红包递给了段清茉。

    “这是什么?”段清茉诧异道。

    “压岁钱。”靳询说道,“从前年年都给你的,今年也不能少。”

    段清茉哑然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需要这些”

    靳询对她的置若罔闻,他红包塞到了段清茉腰间的荷包里,动作姿势不容拒绝。

    段清茉朝腰间一摸,这才发现红包里的东西好似是一支簪子,而非银钱。

    “靳询”段清茉指尖一灼,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看向靳询,却见男人漆黑如墨的丹凤眸中含着无限的柔情与贪恋。

    他分明是克制而冷静地看向她,段清茉却依然能感觉到那瞳色下的暗流涌动和风起云涌。

    他的爱意,痛苦而压抑。

    却在触碰她时,又那么轻柔卑微。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着它总该回到你的手上。”靳询说道,“从前那只簪子,你分明最喜欢了。”

    靳询说的正是段清茉及笄时,他准备的及笄礼——一只雕着金玉茉莉小花的簪子。

    那是靳询他亲手刻的。

    “我不是早就把它扔在靳府花园的湖里了吗?”

    段清茉记得在靳府被莫氏以淳哥儿要挟后,她一气之下就扔掉了那支戴了两年的簪子,那时候靳询应该都不知道这事。

    “我捞起来了。”靳询说道,“那簪子泡水我又给它镀了一层金,免得它受损。”

    “你就一直保管着它吗?”段清茉问道。

    “嗯。”靳询的声音发闷,“我不会将莫氏接回来了,从今往后,兴善寺就是她的归处。”

    若非段清茉耳尖,他的声音都要被烟花炸开的声音掩盖。

    段清茉知道,靳询说的不是这只簪子,说的分明是他的心。

    可莫氏可莫氏就是哽在她喉中的鱼刺,她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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