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安杏眼盈盈,看着太子,口中急急道:“国公爷,或许从来都没有支持过您,他一直效忠的是燕王,是曲贵妃。”
“那他当初向我们夫人求亲,也不是真心的?”
柳国公——置养外室,跟罪臣之女夫妻相称,在燕王和太子之间反复横跳,冷血无情,认利不认亲。
她一直觉得柳国公很恶心,但,没想到……
柳国公能比她觉得的,更加恶心。
连求亲都另有目的吗?一想到宋氏尚在难过,十九年夫妻情义毁于一旦时,柳长安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哪里来的情义?从来没有过。
柳国公求娶时,就是抱着毁掉宋家的心。
\"柳修,应该是曲贵妃和燕王布局最深的那颗棋了。\"萧绰淡声,烟眸弥漫出寒光,“倒是会藏。”
柳长安咬唇暗恨。
是啊,当然深了,前世,二废太子,造反登基后,你都没发现他,还娶了人家的庶女做太子妃呢!
她幽幽一叹。
别过脸儿,心里怪难受的,就拍了拍……侍卫小姐姐的手。
侍卫小姐姐心领神会,拍马快走了两步。
萧绰没注意到,纵马赶上。
两人……
三人来到杏花林中心,柳长安收拾心情,刚想说几句话,突的,听见前头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微响声。
仿佛有人呛水。
“快去看看。”她连忙道。
侍卫小姐姐拍马上前。
萧绰跟着。
三人出了茂密杏林,入目就是清澈见底的小溪,长不见尽头,宽有五、六米的模样,溪水潺潺,水里有鱼儿跳起,水边……
有人自尽。
柳长安一眼看见,小溪边,一个身穿白衣,削瘦单薄的男子趴在地上,上半身浸进水里,发出痛苦的‘呜呜’声响。
但他没有起来。
溪水膝盖深而已,他也仅有上半身浸进水里,想要自救,抬胳膊撑起身体就行了,偏偏他没有。
竟是准备生生淹死自己。
“这么强的死志吗?非要这种死法。”侍卫小姐姐终于没忍住,小声嘟囔。
柳长安却是救人心切,顾不得多少,翻身下马,跑到溪边,拽起那单薄男人的肩膀转过。
“咳咳!”
男人大口喘息,双眼紧闭,似乎是陷入半昏迷。
“你醒醒,怎么样?没事啊!”柳长安拧眉,半跪地上,把那男人转过来,用膝盖顶住他的胃,大力锤打他的后背。
这是前世她在道观里,看师太们救溺水孩童的办法。
‘哐哐哐!’
“呕,咳咳咳!”
削瘦男子浑身抽搐两下,‘哇’的一声吐出水,却没有醒来,而是抓住柳长安的手腕。
柳长安翻过他,目光落到他的脸上。
突的,她一怔。
这男子看着十八、九岁的年纪,鹅蛋脸儿,眼角狭长,鼻梁秀挺,嘴唇又窄又小,不记得在哪见过,却又很面善。
柳长安愕然回想,脑中灵光微闪之时,萧绰打马上前,声音淡淡的,“活了?”
“应,应该是活了吧!”
“活了就放开。”萧绰下马。
柳长安注意力被引开,忙想把这男人放下,然而,那男子拽着她的手腕,握得死紧,怎么掰都掰不开。
萧绰冷颜微沉,扬声想吩咐。
远处,沸沸扬扬的脚步声和吵嚷声响起,带着泪的苍老女声悲呼着,“少爷,少爷你在哪啊?你别吓唬奶娘,快应我一声啊!”
“少爷,老奴的孩儿啊。”
柳长安和萧绰的目光,同时看向男人。
护卫小姐姐见状,转身扬声:“谁人喧哗?”
草丛晃动,溪边杏林里出来了七、八个小厮打扮的男人,围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脚步匆匆上前。
一眼看见男人,老太太两步冲过前,扑跪向前,抱着他湿透的削瘦身体,悲声哭着,“少爷,少爷啊,您怎么又想不开了?”
“老爷和夫人不疼您,您还有老奴啊!”
“老奴把您奶到这么大,您是老奴的命啊,您寻死,您又寻死,你带老奴去吧。”
又?
柳长安聆听到了这个细节,看了眼那削瘦,却衣着华丽,一根腰带就值十几两的‘少爷’,心想:她处境那么艰难,都竭尽全力地活着,怎么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寻死呢。
就像她有养父母,有家人,有太子一样。
‘少爷’也明明有奶娘心疼他,替他哭啊。
“快,快把少爷抬回去,请个大夫过来。”奶娘哭着交代。
小厮们慢吞吞走过来,柳长安能清楚看见,他们脸上的不耐烦,还有人小声嘟囔,“臭瘸子,真会给人找麻烦,想死的话,死的远点!”
瘸子?
柳长安下意识看向男子的腿,果然,跟他削瘦的身形相比,他的双腿细到夸张,像个没成年的孩童般。
溪边草丛里,倒着个奇怪的,带轮子的椅子。
是个残疾人。
想起前世旺儿被打残后的模样,柳长安心里微叹,浮出抹怜惜。
“大爷,姑娘,多谢你们救了我家少爷,老奴谢过你们的大恩大德。”一旁,奶娘泣声,俯身要下跪。
“你别客气,都是应该的。”柳长安赶紧扶她。
小厮们也搬头抱脚去抬少爷,然而,少爷紧紧握着柳长安的手腕,众人去掰他的手,他都不放。
奶娘见状,卑微哀求,“姑娘到我们府坐一坐吧,等少爷看了大夫好起来,必有重谢。”
柳长安无奈应下。
萧绰左右无事,也跟着一块去了。
少爷姓柳,单名为‘余’,宅子就在杏花林尽头的柳家庄,据奶娘说,那是她们家老爷买来,给柳余养病用的。
柳余生性爱清净,自出生起,就住在宅子里,很少外出。
但他为何自尽,奶娘却是没说。
众人来到宅子,大夫已经到了,诊脉开方,柳余喝了安神药,沉沉睡去,手自然松了,奶娘把萧绰和柳长安请到前厅,准备重谢。
外间,有小厮匆匆来报,“老爷和夫人来了。”
柳余的父母似乎很少回来,奶娘慌了神,把什么都忘了,急手急脚出去迎接。
柳长安和萧绰互望一眼。
身为客人,主人回来了,不去见面,似乎有失礼节,两人出屋,站在廊前,见大门外,众下簇拥着一对富商打扮的中年夫妇。
妇人三十来岁,容貌绝美,气质清冷。
男子……
竟是宁国公柳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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