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雨,更大了。
从江家后门出来后,林枫便慌忙的朝着任义堂而去。
任义堂在城东,而江家在城中心,林枫太着急了,且身上没带银子,所以只能跑着去任义堂。
江贺中箭昏迷不醒,江婉心又在大牢中,枫林巷被烧了,现在的林枫已经被逼上了穷途末路,身上连银子都拿不出来。
任义堂的诊费一贯昂贵,但现在林枫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想先去看林嘉柔。
“公子,您慢一些,今日……”
安福跟在林枫身后,想开口提醒林枫今日是任义堂免费问诊发放药材的日子,国学院的书生们肯定都会去。
但林枫太着急了,不管现在安福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安福深知林枫的性子是怎样的,话说多了,他定然少不要被责罚,索性,干脆闭上嘴,不再开口。
雨太大了,林枫撑着一把伞,根本就挡不住风雨。
雨水打湿了他的鞋袜,锦袍也被打湿,林枫整个人好不狼狈。
鬓边碎发湿哒哒的黏在脸上,雨水灌进嘴中,林枫死死的握着雨伞,他抬头,看着漫天大雨,一股怒火从心中涌起。
都是江家子,凭什么他便要这么狼狈的苟活在这个世界上,出门都要躲躲藏藏的,连马车都租不起,而江晚风跟江晚意呢,他们身边丫鬟小厮成群,有数不尽的钱财供他们挥霍。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有的自己没有,凭什么自己要遭受这么多的苦难。
林枫觉得不甘心,嫉妒让他快要发狂了,这漫天大雨落下,似乎才能浇灭一些他心中的怒火。
阴暗在他眼底滋生,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污秽阴霾之气,在这雨夜中,显得十分渗人。
“公子,到了。”
走的速度很快,安福的腿都要跑断了,好不容易到了任义堂,林枫跟安福身上全都被淋湿了。
董大站在任义堂门口,急的焦头烂额,看见林枫过来了,他一喜,赶忙迎了上去:
“公子。”
太好了,公子来了,夫人便有救了。
“怎么样了。”
林枫握紧拳头,喉间滚动,那一句母亲终归是没喊出来。
他声音沙哑,董大身后,任义堂内的小药童满手是血的走了过来:
“谁是患者的家人,能不能主事?患者身子严重撕裂,我师傅说了,得动刀子,将下面的烂肉割下来。”
小童在林枫身上上下打量着,见他穿的人模狗样,想起林嘉柔的惨状,眼底露出鄙夷。
现在的公子哥啊,大多都喜欢玩女人,但将女人弄的那么惨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呢。
这公子看起来正经,可就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不然能将人折磨成那样么。
“割下来是什么,意思。”
林枫的眼圈猩红一片,看着药童不耐烦的神色,他大步迈进了药堂,逼问着。
“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将下面割下来呗,病人与你,是何关系?”
药童翻了个白眼,手上的血深深的刺痛了林枫的心。
他猛的扭头,往内堂冲去。
“哎?你站住,你不能进去,你给我站住。”
内堂是大夫救治病人的地方,外人不得入内。
可现在的林枫哪里还有理智在啊,他只想知道林嘉柔怎么了。
他会武,药童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推开,差点摔在地上,气的脸都红了。
“来人啊,有人在任义堂闹事,将他给我轰出去。”
药童掐着腰,怒不可遏,而林枫已经冲进了内堂。
内堂内有很多隔板,每一个隔板内都躺着伤患。
见他冲了进来,其他的病人尖叫一声,抄起枕头衣裳往他身上丢。
林嘉柔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浑身都疼,她发了高热,一阵冷一阵热,不断的战栗。
她的身上还裹着从相府带出来的毯子,毯子有些小,包不住她的全身。
青紫色的手指印跟伤痕被林枫看了个正着,他哪里会不明白林嘉柔遭遇了什么。
想起之前林嘉柔跟他提过要将沈氏送给别人玩弄,林枫崩溃的喊了起来。
他母亲,竟然被人给玷污了。
且还被人弄的如此凄惨。
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何人将母亲弄成了这么一副鬼样子。
“不,别看我,别看我。”
迷迷糊糊间,林嘉柔恍然听见了林枫的声音。
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只要一动,她便浑身都疼,尤其是身下,疼的她好似要裂开了。
浓浓的血腥味传入鼻息间,林嘉柔疼的厉害,又晕死了过去。
“你是什么人,是你将她弄成这样的?出去,我要救她,再拖,她就要没命了,不过救之前,先将诊费跟药钱付了,她的病太严重了,今日任义堂义诊,这样的病患不在义诊范围内。”
隔板前,一个老大夫手上满是鲜血,看见林枫,他皱起眉头,满眼不喜。
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枫,那老大夫弯下腰,手上拿着剪刀,将林嘉柔的双腿板起,作势要去割她下面的烂肉。
那些烂肉已经发炎了,要是不割了,这烧是退不下去了。
“住手,你给我住手!!”
女子的身子,哪里能让外人看,林枫疯了一般去推那老大夫。
老大夫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激动,直接被他推倒了。
“你这竖子,将人弄成这样,还推搡老夫,不愿意救,便将人带走,来人啊,将他轰出去。”
老大夫姓方,在长安城中素有名气,一般的人对他很是恭维。
如今被林枫这么粗鲁的对待,方大夫十分生气,当场便让林枫走人。
“公子啊,您别这样。”
董大站在身后,见林枫发狂,想去拉他,不曾想,任义堂门口,传来几个书生的声音,他浑身一震,立马往内堂躲去。
“今晚的雨真大,差点就赶不过来了。”
“就是就是,白日还有学考,真是不凑巧,不过要是错过了今日的义诊,那我等才亏大了。”
田晨笑着,将雨伞放在任义堂的门口,拍了拍衣衫上的水渍。
他身边,还跟了几个书生,都是国学院的学子,名为童斌、卫蒙、李开。
他们关系亲厚,干什么都是一起的,所以来任义堂领药,干脆也一起来了。
“这是怎么了,好生吵闹。”
一脚迈进了门,便听到内堂有一道熟悉的声音。
童斌抬头,往内堂看去,一眼便看到了被伙计往外架的林枫。
“林枫?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再见林枫,田晨等人的心中都有些膈应,毕竟上次林枫在江家背刺孙鹏煊的事,大家还心有余悸,看见他,下意识的想躲远点。
“啊呸,任义堂是什么地方,你这样的人也配来闹事?自己玩弄了女人,还将怒火发泄在别人身上,你生的人模狗样,没想到却是这般的狠厉,带着你的女人赶紧走,我们任义堂不救了。”
药童扶着方大夫,实在是忍不住了,破口大骂。
田晨跟童斌对视一眼,听见那句玩女人,眉头一皱。
林枫不是一向不近女色,一心向学么,药童说的,是他么。
“呵,林枫兄,原来你这么风流啊,真是让我等看不出啊。”
卫蒙冷笑一声,看着仁医堂内的伙计要将林嘉柔给抬走赶出去,心中别提有多爽快了。
林枫的为人如何,他们算是看出来了,尤其是听见药童的话,卫蒙才觉得这么长时间,林枫一直将他们当傻子一般戏弄。
大家都是寒门学子,谁比谁多多少心眼怎么的,林枫自认为聪明,便能戏耍玩弄别人么。
如今他遭了报应,可真是活该啊,今晚回去,自己便将他的英雄事迹在国学院好好宣扬一遍,定要让大家都看清林枫到底是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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