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你别生气。”
江朝华背对着周迟,身影微动。
周迟心中一紧,只当是因为自己,江朝华生气了。
她身上还有伤,如此这般动怒,会影响伤口好转。
周迟有些急,也有些慌,他想去安抚江朝华,可又怕自己如此,会让她更生气。
他甚至也找不到一个身份去开口安慰,说到底,他就只是一个伴读啊。
“对不起什么。”江朝华红着一双眼睛扭头,声音沙哑。
现在的周迟,很年轻,跟前世不同,他的眉眼间,没有疲倦,也没有心事。
这样的周迟,是自由的,是不被她捆绑住的周迟。
她前世便害了周迟,今生怎么都不能再害他了。
“对不起,你莫要因为我生气,这雪梨汤洒了,我一会再送一罐来吧。”满地的雪梨汤,每一块雪梨的形状都很饱满,足矣看出削雪梨的时候,那人有多下功夫。
周迟不会煲汤,只是他阿奶很喜欢喝雪梨汤,并且跟他说人在生病的时候,喝点雪梨,对身体好。
尤其是江朝华伤在胸口,若是不好好保养,或许会落下咳疾。
周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他只能熬雪梨汤,熬两份,一份给江晚风,另外一份,江晚风自然会让他拿过来给江朝华。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江朝华的眼睛似乎更红了。
她盯着周迟,一双妩媚的眼内,一闪而过一丝心疼。
周迟抬起头,恰好就捕捉到了那丝心疼。
他有些不敢置信,唯恐自己看错了。
像他这样的人,江朝华怎么会心疼他呢。
一直以来,江朝华都是他仰望的存在,她就像是皎洁的月光,冷清清的,让他在夜晚的时候,忍不住去肖想。
“对不起,是我不该用话激怒秦王世子。”周迟抿唇,不敢再去看江朝华的眼睛。
他是矛盾的,他既希望在江朝华眼中看到那心疼的神色,可他又不敢。
他怕他的感情会一发不可收拾,给江朝华带来困扰。
若是江朝华也对他有一点点的不同,那么他想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放手的。
就算没有,他也不会放手,就让他一直默默的守护着他,虽然江朝华不一定会需要他,但总有一日,她会需要的。
而那个时候,他希望他能帮上忙,而不是一直在背后默默的看着。
“你确实错了,你错就错在不该为了一罐雪梨汤,让自己受伤,周迟,你真是个笨蛋。”
看着这样的周迟,江朝华实在不忍心再说他,语气一转,江朝华用脚将没碎的瓦罐踩碎。
她伸出手,轻轻的拉着周迟的手臂,将他带进了院子。
“半见,灵巧,去打一盆清水,再拿干净的白布已经金疮药来。”
将周迟带进院子中。
院子中几个候着的丫鬟有些惊讶。
江朝华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点急迫,半见跟灵巧不敢耽误,赶忙去打水,去拿药。
“坐下。”
一进院子,江朝华就松开了周迟。
将他带到院子中的石凳子处,江朝华示意周迟坐下。
周迟垂着头,因为刚刚摔倒在地,他洗的发白的衣衫上也有些脏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乖乖的坐下了。
他坐着,江朝华站着,从江朝华的角度去看,依稀能看见周迟通红的耳朵。
淡淡的药香味从周迟身上传出。
周迟的阿奶身子有些不好,常年需要喝药。
周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面赚钱,用来给周奶奶抓药。
有时候钱不够了,周迟还会去药铺中帮工,换取一些免费的药材,所以他身上,总有一股药香味。
这味道,江朝华并不陌生。
前世周迟被仗刑侯,她发疯一样的去抱周迟。
周迟就躺在她怀中,那么咽了气。
他说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让自己无需自责。
他说,能为自己做一点事,他此生也算是没有白活一场。
他还说过什么来着,很多很多,多到每一句话,都让江朝华觉得愧疚,都让她觉得十分沉重。
她对不起周迟。
不管是前世今生,她都对不起周迟。
“小姐,水打好了,这是干净的帕子。”灵巧是个机灵的小丫鬟。
她端着铜盆,铜盆上搭了一条干净的帕子。
她声音恭敬,站在江朝华身后,等着吩咐。
沈氏身边的大丫鬟中有内奸,可江朝华身边却没有。
不管是翡翠,还是半见,又或者是灵巧,每一个都对她忠心耿耿,可她们每个人,前世都没能落得一个好下场。
对她好的人,都没什么好结局。
所以这一世,她不会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将铜盆放在桌子上吧,灵巧,你将他的衣袖剪开。”江朝华声音沙哑,她动了动,直接坐在了周迟身边。
周迟一惊,下意识的要站起身,却被江朝华抬起的手按住了:“别动。”
他是觉得自己还不够疼么。
“好。”江朝华不让周迟动,他便就不动了,身子坐的笔直,崩成了一条直线。
灵巧跑回卧房,很快拿了一把小剪刀来。
按照江朝华的吩咐,灵巧将周迟的衣袖剪开。
他伤的很重,离得近,江朝华能听见他压制的吸气声。
灵巧动作麻利,很快便将周迟半天袖子剪下来了。
袖子落下,上面还沾染着血迹。
手肘处的那截白骨,就那么戳了出来,看着就恐怖,看着就疼。
灵巧的脸皱了皱,也不忍心去看,她甚至觉得惊奇,惊奇周迟怎么一声不吭,伤的这么重,得有多疼啊,更别提手肘处敏感,就是一层薄薄的皮。
“你真是个傻子,忍着点,我先将周围的泥沙清理一下。”看着那狰狞的伤口,江朝华抿了抿唇,将帕子打湿,下手干脆利索,将那混在伤口周围的碎石子跟污泥都擦去了。
周迟浑身一震,他能感受到轻轻握着他手臂的那只小手很亮,滑腻腻的,像是他摸过的一块凉玉。
那块玉,是他生平见过的,最圆滑的玉,颜色也属上乘,可便是再圆滑,也不如握着他手臂这的这只小手软、滑。
周迟垂着头,原本苍白的脸也慢慢的红了。
这是他第一次与江朝华离的这般近,近到他能清晰的闻到江朝华身上的芍药香味。
“再忍一忍,马上就好了,以后别做傻子了,你自己的身子,你不爱惜,你阿奶怎么办。”
将伤口中的小石子挑了出来,江朝华声音淡淡,她又用白酒先给伤口消毒,然后暂时将手肘处绑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熟练,也很干脆,就好似以前她做过很多次了一般。
周迟全程都没感到痛,或许是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也或许是江朝华包扎的手法过于精妙。
将伤口包扎好,江朝华动了动,作势要站起身。
不知怎么的,周迟很不想让江朝华离开,他伸出另外一只手,猛的拉住了江朝华的手臂。
灵巧眼睛都瞪大了,江朝华也是有片刻的怔楞。
然而还没等她说话,一道冷厉的声音便从院子门口传来。
江朝华抬眸去看,只见不知何时,燕景跟沈璞玉的身影早就出现在了那处。
也不知他们在那里,看了多久,又听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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