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华做事的时候很认真,也不会分心。
哪怕是擦拭银针这样的小事,她也是一步一步的,丝毫不显得急躁。
燕景就这么盯着她看,不知看了多久,胸腔中的心,跳的越来越快了。
他不禁想起自己昏迷前的场景。
那时火光滔天,那时卢涛中毒而死,他心中的怒火,烧的比身后的大火还要旺盛。
卢涛是他好不容易才查到的线索,是他不引人注意看似恰好无目的的接近的人。
可还是走露了风声,让背后的人将卢涛毒死了。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卢涛临死之前还留给了他线索。
一幅画。
一副,神秘的画。
燕景眯着眼睛,便是想起卢涛,他眼神内的那一抹柔也并未被仇恨冲去。
只是因为,江朝华坐在不远处。
是啊。
江朝华。
燕景不知道江朝华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蛊,让他在那样难过那样紧迫的关头,第一个想的就是她。
“既然醒了,小侯爷怎么不说话?”
江朝华手上动作不停,将最后一根银针擦拭完,这才淡淡开口,清丽的眸子缓缓看向燕景。
她坐在一片光中,光打在她脸上。
随着她扭头看向燕景,燕景只觉得一抹亮光像是冲破了千万层黑暗,朝着他疯狂的涌来。
这样的感觉,让他瞬间怦然心动,让他瞬间变的豁然。
他几乎有些贪婪的看着江朝华,去捕捉她身上的光,试图抓住那些光,也给自己一个获得救赎的机会。
燕景并未说话,只是用一双深眸盯着江朝华。
两个人无声的对视着,冥冥之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它原本的轨迹,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小侯爷若是好了,那我便先离开了,出宫不易,我不能耽误的太久。”
燕景一惯如此沉默,他不说话,江朝华也不欲去猜他心里在想什么,又在打什么算盘。
其实从始至终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不与燕景为敌,且努力的让燕景欠自己的人情。
燕景此人虽性情冷漠,虽手腕凌厉,可不与他作对,不去招惹他,他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更莫要说,自己对他有恩,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恩人动手的吧。
当然,若真还如前世那样走到那一步,那么自己也会筹谋到足够多的依仗护身。
“告辞。”将银针都装进袋子中,江朝华站起身,这便要走了。
她要走,燕景霎那间眼瞳一缩,干涩的唇微微蠕动了一下:“江朝华,你便这么走了么。”
便这么将他一个人留下么。
生平,他第一次讨厌安静的空间。
生平,他第一次想让一个人留下来陪自己。
生平,他第一次动了心,将想另一个人拉入自己的世界。
他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他忽然觉得有些事,他也能跟这个人去分享。
“小侯爷的意思是,你自己也知道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江朝华顿住,一身红色的衣裙似火一样。
随着她往前走,越发的靠近卧房门口。
门口的光更强,更为她身上的红衣渡上了一层凌凌光环。
她逆着光看向燕景,燕景只觉得这一刻他更不想让江朝华离开。
他近乎迫切的开口,挣扎着伸出手臂:“江朝华,别走。”
他不想自己待在这里。
他想让江朝华陪陪他。
他更想让江朝华靠近他,这样他会觉得,那团光,也靠近了他。
“你能不能,过来一点。”
燕景想着,便也那么说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对人用这般软的语气说话,还似乎透着那么一点点的渴望与哀求。
他没用命令的语气,口吻也并不生硬。
江朝华半眯着眸子,倒是对燕景说话的语气有些诧异。
不过人生病时都是虚弱的,她将燕景此时的态度也归类于此。
“我过去?有什么好处,难道小侯爷是觉得我刚刚救了你,你要还我一个人情?”
江朝华笑了笑,将针袋放进怀中,往床榻处靠近。
她一步一步的走着,逆着光而去。
燕景的呼吸在这一刻都放轻了。
他的心跳,几乎是跟着江朝华的步伐一下一下的在跳动。
清晰到,江朝华脚下的节奏都与他的心跳化为一体。
这一刻,万千光芒,齐齐的打来,刺的燕景,几乎有些睁不开眼睛。
他抿了抿唇,喉结又无意识的滚动了一下,有些狼狈的移开了视线。
曾经他以为生活在谷底,活在阴暗中窥探人间光明的人,如今身上的光却刺的他有些不敢直视,这让燕景觉得曾经的自己,倒是也挺可笑的。
“小侯爷,不知你要与我说什么,在我印象中,小侯爷可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
江朝华也有意试探。
她想着莫非燕景是想告诉她这千机子的毒是谁下的。
如此,她也能顺藤摸瓜,得到线索,锁定目标。
可燕景迟迟不开口,倒是让江朝华有些没耐心了。
燕景的命保住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与她无关了。
她还有事要忙,不会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燕景身上。
“你能不能扶我坐起来。”
燕景的声音沙哑。
他没有看江朝华,更不敢看那抹柔软。
他觉得心中有股冲动压制不住。
甚至他还有些后悔把江朝华喊回来了,因为江朝华的靠近,让他的心更乱了,也让他,更加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
“不能,你现在只能趴着,不能坐着,你要是执意坐起来,那便等死吧。”
江朝华淡淡开口,话生硬,但也都是在为燕景好。
很奇怪,她平时也都是这么说话的,可如今这话再次听到,燕景就是觉得很亲切。
“这块令牌,可调遣我名下所有暗势的势力,你可用它三次,随你做任何事。”
燕景有一股冲动,他想将枕头下放着的那个金簪给江朝华。
原本,那就是为江朝华打的,不是么,送给她,正好了。
可是私心里,他不想送,一旦金簪送出去了,他总觉得他与江朝华之间的拉扯,也会淡了。
所以,不送金簪,他改送令牌了。
这令牌是他的贴身之物,不管是浮生若梦也好,还是这第一酒楼也罢,见令牌,如见他。
江朝华可靠着这块令牌,去筹谋自己的事,例如,去培养暗势。
这样,她能少走一些路,也能少废一些心思。
“这块令牌看样子当真是金贵,都可与小侯爷的命相提并论了。”
江朝华笑了笑,没去伸手接那块令牌。
比起令牌,她更想要燕景的一个承诺。
一个不会动侯府的承诺,一个在来日侯府若有杀身之祸,他能救侯府一命的承诺。
这也是为何她这次来救燕景的目的。
“这令牌,自然没有我的命重要,所以,自然也不是谢礼,单纯是我想将它给你,江朝华,你明白么。”
燕景知道江朝华在想什么,他也并未打算瞒着自己的目的。
他盯着江朝华的眼睛,手微微一动,那令牌就那么直接甩到了江朝华的怀中。
令牌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的,入手的瞬间冰冰凉凉的,然后很快又变的温热。
“江朝华,我许你一个承诺,不管是什么,这个承诺,都有效。但我也有一个要求,你到我身边来。”
江朝华低头摩擦着令牌。
她低眉颔首的模样,透着一丝乖巧。
燕景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下意识的开口。
他话落,不仅自己有些惊讶,就连江朝华,也猛的抬起了头。
二人对视,无形的视线像是化作了有形的丝线一般,纠缠在周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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