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凌风在扁舟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脑中思索着“回去”的意义,他低头凝视着,蓝色的光芒下,是望不见底的深邃到让人生畏的黑暗,后又抬起头仰望,璀璨的光点上,是华彩夺目的绚烂到让人向往的银河。
老人一言不发,静穆的神情似乎让这片大海也附和着安静了下来。他等着向凌风自己做出选择,目光中蕴存着对于眼前这位年轻人最美好的期待。
向凌风的身影被那亮红的渔灯照在了海面上,他的思绪也被那渔灯照地通透,“我要回去。”他看着流动的银河,所有事物都在运动,即使他不知道回去的理由,即使他依旧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他还是对着星辰说出了这句话。
“年轻人,既然你决定好了,就怀着慈悲与感恩跳入大海吧。”老人露出欣慰的微笑。但是向凌风没有低头,他的身姿未动,双眼被银河吸引,被无穷无尽的绚丽吸引。
“不,我要跃入星辰。大海过于温暖,我怕我拥有了慈悲与感恩,却失去了勇气。我不害怕大海的孤独,不追求海水的温暖,我想要的是流浪银河的勇气。”向凌风说出了这句话,大海或许有些幽怨,吹来一阵不适的海风。
老人脸上带着惊讶地看向他,他说完那句话,向凌风的身影就被一团团蓝色的光点簇拥着,整只小舟也被包裹在一片浓郁的蓝色光芒中。
“过去,当下和远方都不是我要回去的地方,我要成为一颗星星,即使在最遥远的地方,我要在黑夜里点亮所有爱着我的人,即使永远孤独,即使我的短暂一生,是为了所爱之人而结束。”说完,向凌风像是解脱了一般,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他从未觉得夜空有这么清澈过,他想去拥抱黑夜,看来他已经学会了星星是怎么思考的了。
惊讶过后,老人叹了叹气,继续盘腿坐着,他从未见过像向凌风这样的人,想成为星星这么荒诞的一个人,“你尽管跃入星辰吧,希望在下一个黑夜遇见你。”说完,老人重新拾起船桨,桨叶拨动泛着粼粼蓝光的海水,驶向了远方。小舟往大海更深处游去,渔灯乌黑了,失去了它的亮红色,小舟的影子消失在蓝光的雾气中。
接下来这个世界又只剩下了向凌风一个人,他和那些最开始见到的海面上升腾起来的蓝色光点一样,正在慢慢地飞向夜空之上,飞往梦幻如琉璃般的银河里。被光芒包裹的感觉很奇妙,像是他身体每一个器官的感觉都被放大,每一个细胞都在贪婪地呼吸着。渐渐地他忘记了自己的的模样,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和老人的对话,他只觉得自己在无休止地发光,终于他到达了夜空上,无边的银河中,星辰洪流里。
他成为了他想成为的事物,但他好像没有达到“回去”的目的,因为他还囚困在这方世界中。他见识到了,璀璨银河中的事实,所谓美丽的星星只是圆滑的石头反射着远方的光,那些五彩斑斓的颜色并不是属于他们自己。在认清这些事实后,向凌风有些懊恼。
许多宇宙年过去,他迷失在黑暗深邃的宇宙里,跟随着他人的光,惶惶度日。
无可计算的宇宙年之后,他在一次沐浴太阳光时,想起了一切,他想起他是谁,想起自己唯一的名字,他记得温暖的海水是什么感觉,他醒悟了老者赠予他的智慧,他拥有了慈悲,感恩,勇敢和选择“‘回去”的原因。他为自己愚蠢的行为感到后悔,埋怨着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听老人的话跃入大海,即使丢弃了勇敢。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向凌风停在一片荒漠几万里的上空,他经历过了无数次这样的历程,接下来他失去和其他行星之间的引力,进入近地轨道,在光与热摩擦之中,变成一颗流星坠落在沙滩上,然后经过质疑,反复尝试最后重新变回一个普通的人类。再接下来他会遇到一位老人并成为了一颗星星。
“原来回去是自己欺骗自己的谎言,选择了跃入星辰,已经失去了脚踏实地回去的办法。”他在银河上俯视着大海说着,连连叹了几口气。
但是这次似乎与之前千百次的历程都不同,因为这次沮丧之后,他心里的一样东西始终没有消失,他渴望回去,那强烈的欲望没有忘记再拾起然后周而复始地踌躇不前。在他俯瞰大海时,灵光一闪,记忆似被剖析了一角,他有了回去的理由。因为他想起了他想要回去那个世界的样子,那里比大海还要温暖,那里充满了复杂的美好,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那个自己会发光和有人爱着他的那个世界,是孤独二字彻底死去的地方,那个世界,是允许人重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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