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事件看上去纷繁芜杂,我想了想,但是所有的支线其实都是为主线服务的,这世上除了疯子人做事都会有脉络可循,认真推敲起来,张有药最要紧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就是专为张家族长而来,他做的事就是在逼张起灵做选择,要么张起灵一人入彀,要么整个张家惨淡出局,一换一,很公平。
想来他去雨村找我们不过是给张家第二种选择,直接示之以明,还真是我们不去就山,逼得山来就我们。
我们不出山,然后他直接联系闷油瓶。
但,闷油瓶不是他能打动和使唤的,那么他说不定还会有别的计划在等着我们,会是什么呢。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正在闭目沉睡的闷油瓶,他软乎乎的靠在胖子身上,胖子也很累,跟他头碰头快睡着了。
我不知道他是否清楚自己早已落入局中,还是亦在挣扎的边缘?
我叹了口气,如果没有张家,他绝不会受人逼迫,难道他这辈子就逃不过家族所累了么。
我对张家人再次分裂挺好奇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张家人内部闹成这样,两边总得图点什么吧,反正绝对不是为了情怀。
“长生你们张家人想必不稀罕,钱财大概也不足以动张家人的心,那到底是什么让你们自己人打成狗?”我放低了音量。
张海客看着我皱眉,似乎很不喜欢我的比喻,我无所谓,我都还没说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呢。
他摇摇头,“张有药这个人滑不溜手,我们这边跟他对接的人先后都失踪了,只对面信了他的邪一意孤行,油盐不进,看来后面跟我们这边还有的缠磨。族长说过那地方不存于世,有天地间大秘密,凡人注定不可窥视。”
不可窥视的大秘密,听着像是青铜巨门啊?我心说没准门后正有一大群妖怪吃着蘑菇等着跳出来灭世。
张家人不是傻子,还能被人挑起欲望,真是小瞧张有药了,重走汪家老路,挑动兄弟阋于墙,张家余孽再度分崩离析,看来不用别人动手,张家自己人就要打没了。
也行吧,我无所谓。
有没有张家,这世界都照样会转,我意兴阑珊起来,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好吧。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张海客和小张哥对视了一眼,“当然是继续阻截下去,这回只是投石问路,算是小打小闹,他们的人以后还会源源不断的进来。”
“那辛苦你们守好国门啊。”我笑着跟张海客说,“外来物种入侵可不行,洋垃圾就地焚烧记得打扫干净。”
小张哥想到什么就笑出声。
可能小花在现场打扫洋垃圾的时候真的是不胜其烦的样子,尤其是看到黑瞎子的惨状把他气的不轻,菩萨都要动杀心了。
张海客一脸愠怒,他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天地良心,我说的洋垃圾又不是指张家人,那些货顶多算是出口又转内销吧。
“既然你们说那地方又危险又难寻,放他们去了又如何,等他们找不到进不去,意识到万般努力皆徒劳,自己不会罢手么?”
说完又捂住嘴打哈欠,心说对面都是猪么,撞了南墙还不知道回头。
这时候闷油瓶突然坐起来了,他说,“有些秘密是不能现世的,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夜深了,我们该休息了。”
张海客看了看手表,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哎呀,不知不觉这么晚了,族长还有伤,还是都睡会吧。有事明天再说,反正事情就在那里,一时半会也解决不掉。”
然后他就转头去看小张哥,看来是不打算走了。
小张哥苦着脸,凌晨我们凑合一会睡沙发也就罢了,这又多了张海客也要留宿,。
估计小张哥就没在这里招待过客人,张家人在这里另有自己的落脚点才对。
他挠了挠头,“族长你还是去房间睡吧,我们几个在沙发凑合一晚。”
张海客听完脸就垮了,大概没想到连他也要睡沙发,一间客房都混不上。
闷油瓶立即站起来,胖子醒了仰着头看他,“嗯?又要出发?”
“没,睡你的。”我拍了拍他。
闷油瓶可能还有点发晕,身子一晃,我连忙也站起来扶住他,他的房间,在二楼对吧。
胖子揉着睡眼,“妈呀,终于能睡了么?我不客气了啊先睡为敬。”
他都偷偷睡了好几觉了,今天跟着奔波实在累坏了。
我架着闷油瓶脚步虚浮的爬上楼梯,他很瘦但肌肉含量大,整个人份量很重,压的我肩膀几乎都要酸了,一步步辛苦捱上楼梯,结果刚上到二楼,他脚步立马就正常了,我肩膀一松,愣了下,这是怎么了?
人皮面具早都摘了,怎么演技还在啊。
在张海客面前都要伪装啊,事情已经到了两边张家都靠不住的程度了么?
“你没事?”我轻声问他。
他也低声回我,“有事。”
闷油瓶揽着我进了那间看上去只布置一半的房间,果然就是他的。
一床一桌,甚至没有都可以,一贯的极极简风格,他的房间不需要任何多余的东西,一只背包就能轻松打包带走全部家当。像闷油瓶这种物欲极低的人没有享受生活的兴趣,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活得像为了达到目的而行动的机器人,这世上没什么值得他关注,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能力越高越超脱,越悲悯越淡漠,因为他把人间拒之心门以外了。
幸好如今不是了,他越来越像这世上的普通人,浑身沾了烟火气,会有小脾气,会耍小心机。他在雨村的房间也渐渐被我和胖子时不时摆进去的小玩意儿给充满了。我自己做的竹子小摆件,胖子捡回家的奇形怪状的山石,过年过节时我们偶尔起了兴致互相交换的礼物,自己动手布置的微缩的苔藓小盆景反正越来越像一个拥有正常人爱好的房间了。
他往外看了一眼把门关上了。
“这件事听听就好,你心里有数。”他说。
我点点头,这世上不光敌人会欺骗你,有时候朋友也会好意隐瞒你,这里真心想要守护张家秘密的大概只有闷油瓶一个吧,我和胖子只能算是看客。说到底如果张家在某处真有这种力量,张海客难道就不想要么,没存着几分观望么。都是百年的老狐狸了,藏一点掖一点,讲讲聊斋糊弄我,闷油瓶不想说破,能点点我就不错了。
不过我转念一想,张家这点破事关我屁事啊,我要的只是葫芦,谁在乎葫芦藤啊葫芦蔓啊,就算一把火烧干净了又如何,葫芦在手天下我有。
正好少来连累葫芦还得变成葫芦娃去救爷爷。
我看了看他的手心,不无埋怨的说道,“小哥,你以后量力而行好不好,千万别冲动。”
闷油瓶收回手,去打开灯,“你放心,我一直量力而行。”
我相信他是一个很清醒的人,他说了量力而行,就意味着他做的都在他自己预估的能力承受范围之内,我还以为他不小心玩脱了呢,原来他都是算好了的。
“哼,吹牛。”我突然有点想笑了。
孩子养成了,我在心里说。
“不是。”他说。
“不管是不是,以后不许再割手心了。”我看着他说,“小花没有你的血护体照样能顾好自己。如果张家人连群毒蜂都对付不了,不如息了那份野心,死了算了。”
“平常不会,但他们手脚都断了。”
闷油瓶一抬手把床上的盖布都取下来了,我发现衣柜里也有床单被子什么的,看着倒还干净,就取了出来。
“这些床单不会放一百多年了吧?我一抖就成碎片了。”
我有点担心,那都可以算古董了,不过价值不大,可能没人要就是了。
闷油瓶翻开标签给我看了看,“不是。”
近两年添置的,看样子还洗晒过,没有霉味,条件已经算是很好了,以前山林草地睡野外怎么了,阴暗潮湿的地方也不是没睡过,我很快铺好床单,让闷油瓶躺下,我转身就要下楼。
他拉住我衣摆,轻声问,“你要去跟张海客睡沙发么?”
我就不能跟胖子挤挤么,为什么会是张海客,这个人我正烦他呢,听着就别扭。
然后闷油瓶指了指床的另一边。
我愣了一下,呃,对啊,这张床这么大,他一个人又睡不满,我干嘛还要下去挤沙发,真是有福不享王八蛋。
“哦,我知道了。你自己还有力气洗漱么,我先拿包给手机充电。对了,你的手机呢,不会弄丢了吧?”
我狐疑的看着他,真是败家仔,手机还没买多长时间呢,这才多久就弄丢了?
闷油瓶平常是不会用手机的,他肯定已经忘记这个东西了,看我问起来,他眨眨眼,老实交代道,“在张海客那里。”
靠,看来刚到这就寄放出去了,我说我怎么打都联系不到他。不过我一天打了百八十个电话,手机几乎一直响也没人帮忙接一下,张海客他们都是聋的么,是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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