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车上,胖子就转头问我是谁跟黑爷暗通款曲了,苏万么?我摇摇头说黎簇,胖子就笑了,“这孩子,老作死,像你。”
“他最近不知盘算什么,”我说,“不知进退,不计后果,不像他平常的风格。而且,莫名觉得他对我变了许多,虽然还像个炸毛的刺猬,但是尖刺都软了。”
胖子点点头,“我也觉得他这次见面软和许多,可能鸭梨醋喝多了,骨刺泡软了吧。也可能孩子大了,懂事了,能体谅你一番当爹的良苦用心了,然后痛改前非向你靠拢,缓和缓和关系,希望你继续做他教父,也好劝花儿爷疼他的时候下手轻点。”
闷油瓶就转头看我,我呸了一声,不认同胖子的话,黎簇要有这样识趣,当年就不可能跟我走完那一程,他能活下来,是因为他认定了就不回头,够执拗够坚决,豁得出,忍得住,还足够聪明。
“我不是他爹,也无意做他教父,他也没你说的那么孝顺,留在身边以观后效吧。我们走我们的,碍事了再打发他们滚蛋也不迟。”
胖子看一眼后视镜,“知道你不是亲爹,不过养爹也是爹么,花儿爷让他们来说不定为着将功折罪,你打发他们回去肯定继续挨收拾。”
我就怒了,“你现在爹味怎么这么重,干脆去福利院上班吧,一次当爹当个够。黎簇肯叫你爹么,你操这个心?”
胖子就不说了,他白我一眼,“行,这个话题过了。接下来是找个茶楼还是开房间,反正跑是跑不掉,挨呲也要找个舒坦是吧。另外花儿爷心情不好,来了绝对催账,你做好心理准备,还有苏万,看你满门上下都得跟着你师傅吃挂落,连我们这些家属也一个都跑不掉。”
我也无奈,又不是我和苏万要他来的,转头去看闷油瓶,现在还是听他安排行事。说实话他没抛下我们已经谢天谢地了,我觉得他可能终于知道tea work了。
“小哥,那我们现在?”
闷油瓶看外面,“……等瞎子。”
我点点头,黑瞎子抱伤追过来肯定有紧要的事要谈,不过就不能在电话里交待么。他那身体状况没感染算他命大,也不知道他跑来做甚,这时节谁还敢夹他喇嘛。也不怪小花暴怒,换位思考一下,假如有人累及闷油瓶这样不顾重伤奔波千里,换我一路火花带闪电追过来,可能也会杀疯了。
我拍了下胖子,“找个茶楼,小花总不能大庭广众之下骂我们吧。”
胖子应了一声,“说得对,花儿爷要脸。”
绕城转了一圈,我们找到一家临街的茶楼,过了马路面对的是一个河边公园,一群大爷大妈在广场上吹啦弹唱,咿咿呀呀听着还挺热闹。几个人坐在树荫里竹椅上,闷头喝了一个多小时茶,闷油瓶和苏万成功睡过去了。
穷极无聊,我把苏万叫起来,加上胖子杨好要来麻将开始玩,四川这边叫血战到底,四个人胡到最后。闷油瓶去洗手间回来就靠在我旁边看,黎簇在旁边坐立不安,烟抽得一根接一根,烟味呛的我直皱眉,这时候借烟消愁有用么。
闷油瓶站起身把他拎到角落一张桌子旁,就看他光在那不停接打电话了。
适值黄昏,落日斜晖,把春江染红,使万物生金,连我们身上都罩了一层辉煌雾光,我们在光里一直打到六点,天快黑了,小花他们终于到了。
一行车队风尘仆仆的停在马路对面,小花独自跳下车。
这一把胖子坐庄,他一边摸牌一边低语,“注意了,百亿债主出现你两点钟方向,一会儿你多笑笑,热情一点,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哎呀,胖爷杠上开花,胡了。”
不过已经没人管他了了,除了闷油瓶我们几个都站起来迎接小花,苏万绷的笔直,杨好去角落把黎簇拉过来。
黎簇满脸生无可恋,眼神直往我身上飘,我堆起笑容,特别热情的迎上去,结果小花白了我一眼,“吴邪,你假不假?心情这么好,不如咱们把这半年的利息好好算一算。”
说得我立即把笑容抹掉了,我也觉得假,算利息还是不要了吧。
他进来环视一圈,然后问闷油瓶,“张爷,瞎子呢?”
没问我没问胖子,看来是不相信我俩,觉得我俩可能会同流合污。我心里有些意外,原以为他在半路追上了黑瞎子,两人合一处了,看来黑瞎子没在他车队里。可他也一直没出现,或许,他根本就不是来找我们?
闷油瓶坐着没动,他伸手稳稳的摸了一张牌递给我,我接过来跟胖子一看,我也胡了。
胖子伸手把牌扣下,看了眼小花。
他瓮声瓮气的说道,“花儿爷,我们一直在这等着你,屁股都坐得杠上开花了,你来了连声招呼都不跟我们打。黑爷他就没来,你别冤枉我们家小哥,跟我们都没关系。”
小花明显不信,他肯定扫gps信号了,冷笑了一声,转头又问黎簇,“你来说,黑爷呢?”
我终于见到黎簇也有打怵的时候了,他面对小花本尊已经放弃了挣扎,干脆利落的抬手,指着茶馆里面说,“二楼。”
我抬头往楼上看一眼,楼上的包间都没亮灯,似乎没有人。黑瞎子什么时候到的,怎么爬进茶馆里面的?我一点都没察觉。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的惊诧,再转头看黎簇的时候,眼里几乎冒火了,你他妈早不吱一声,搞得我们多被动,像傻子给瞎子打掩护一样,这下小花更不信我们了。
小花舒了口气,掏出手机飞快打字,身上敛了大半杀气,这才跟我和胖子点头,拖了一把竹椅坐下来,“这事了了,我做东请大家成都spa,给胖爷好好按按屁股。小七爷,一事不烦二主,还是你去把黑爷请下来吧。”
小花气场两米八,黎簇用眼神向我求助,我只好跟着他进去茶馆,从楼梯上到二楼,他推开左手边一扇门,顺手开了灯,我进去一看,房间里有个人躺在一把竹椅上,两只脚翘起来放上窗台,手还在腿上打着节拍,正摇头晃脑和着公园老太哼戏词。
“……作事大不该,不该别我赴帝台;昨夜禅堂就该讲,免我沿江追赶来……”
唱的是什么玩意儿,川剧么,我还从来没听过。
听见门响,这人回头笑道,“嘿哟,你来了。”
妈的,还真是黑瞎子,属泥鳅的么,滑不溜手从厦门跑到这里,又悄没声儿藏身我们楼上,究竟啥时候潜伏进来的,小花在楼下要大杀四方了还在这优哉游哉,还有没有最起码的人性,古人云戴眼镜的瞎子都靠不住,真是诚不我欺。
黎簇委屈极了。
“老大,你让我做的我做完了,我这辈子也快完了,你赶紧下去跟解老板解释清楚,要不我以后只能滚去喜来眠刷碗了,连工钱都没有的那种。真是要被你们几个老的踢足球一样玩死了。”
还蟹老板,这么别扭,我们还有张鱼哥呢,我白他一眼,想的美,以为我们喜来眠是收容所么,什么流浪猫狗都想来,不要不要。
我拉开椅子坐黑瞎子旁边,“怎么搞成这样,伤怎么样?”
他掀开衣服,露出腹部绑的厚厚的绷带,“死不了,不过确实有点疼,我估计跟剖腹产一胎三宝也差不多了。”
我心说难道你生过啊,就看见绷带上面还有洇出来的血迹,忍不住皱眉,这伤口明显还没愈合。偷跑千里,老命还要不要了。
“你要想死跟我说一声,师徒一场,我保证管杀管埋,你这样偷跑死在路上无人送终不觉得惨么?”
黑瞎子伸手打了我一下,“嘁,这小嘴抹了砒霜么,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跟乌鸦一样。我早跟你说了,不要出门,你听不进去是么。”
我想起他给我测的字,消水破财处处该灾,这一路不会是他方得我吧。
“你今天没给自己算一算?”
“算人不算己,早上给小花起了一卦,皆大欢喜。”
“那我来给你报喜,小花在楼下,让你滚下去。”
随后我伸手轻轻摸了摸他肚子上的绷带,心情复杂的跟他说,“你怀了个gps知道么?……”
这话听上去像是妇产科医生面对十五岁的少女,可怜,担忧,分外纠结。
黑瞎子应该早就知道了,但看上去并不在意,他笑了笑,“老板么,高兴就好,要不怎么会给副卡呢。小鸭梨,你三分钟之后下去,让那几个老的上来,就说老东西不行了,还有几句遗言要不要听。”
黎簇哦了一声,问他,“我会不会被人当场打死?”
黑瞎子微微一笑,坐正了看他,“我肯定死在你前面。去吧,老子跟吴邪还有话要说,我要昏过去了,可真没人帮你说情了。”
我回头给了黎簇使个眼色,拖五分钟。黎簇就走了,他退到外面轻轻把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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