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终于响起一个低沉声音,却是反驳之音。
“徐院判的话句句高亢,字字珠玑,是想让我等汗颜吧?”
禄权慢悠悠起身,缓步到徐仕璋面前。
“说来说去,院判大人是只瞧得上陆子卿一人,而我们这些人,在您心中还不及他半分咯?”
“我……”
“你方才说我们想巴结权贵。”禄权瞟一眼池暮生。
“那你与你这个徒弟,平时处处偏袒陆子卿,难道又不是在想着巴结定北侯这位权贵吗?”
此话一出,太医们如同蚊蝇群里只只小蚊蝇,又嗡嗡议论起来。
“你……”
“怎么?”禄权一笑,“这是让我说中了?
在众多老人儿里,唯独禄权敢和徐仕璋顶嘴,不拿他当回事。
众目睽睽之下驳他的面子,池暮生也不客气,走上前怼道。
“替皇上栽培的人,禄大人却说是偏袒,还无端成为巴结权贵的官僚之意,这话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不知皇上会不会认为,我们太医院容不下能人之士?”
他话音落下,门外传进来一声呵斥。
“你们全部堵在门口干什么?都不用做事啦?”
门口的太医这才稍稍松动,让开两边,苟董曦背着双手走进来,左右瞥一眼争执的三人。
“怎么回事?”
三人都别开脸,杵在原地不讲话,苟董曦转着脸环视众人。
“工作时辰聚众吵闹,我看你们的御医帽子是不想戴了,都给我干活去。”
太医们还没完全散开,又听到人群后面响起一个声音。
“都在呢,太医院里看来是个闲差啊?”
众人闻声齐刷刷朝身后看去,见杨舟楠挎着刀走进来。
太医院里都是斯文的文官,从没有人带刀踏入过。
就算有人犯事被缉拿,也是先由内侍太监动手,再转交给东厂或者锦衣卫。
而杨舟楠这身武袍带刀,还面无表情的架势,堂而皇之入殿,顿时升起一丝肃杀之意。
两边的太医面露诧色盯着他,眼神就像前阵子盯着萧彦那种惊诧,纷纷避让开。
苟董曦在心里打了个鼓。
这位杨副将也是个人狠话不多的主,连说话的语气都和他那个主子差不多。
以往从没踏足过太医院,今日这般定是为了陆子卿而来。
他立改先前的脸色,放下后背的手,笑脸迎上去。
“哎哟,这不是杨将军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杨舟楠也不绕弯子,直言说:“苟大人在啊,正好,我来找你说一下陆子卿的事,这几日忙得差点忘了,顺便再找大人帮个小忙。”
“唉,陆子卿的事,我作为院判很遗憾。”苟董曦一副深表惋惜的模样。
“这孩子能力出众,为人谦和,我们院里上下都很喜欢他。”
这话当即招来他背后,徐仕璋与池暮生的白眼。
“我刚刚还和他们说,定北侯慧眼识英才,我们太医院从此多一位医学天才,齐心协力服务好皇上。”
杨舟楠还有公务,不想听他絮叨,说:“不是,那个……”
“我大宁医士短缺,眼下从后生晚辈中,好不容易出一位杰出之人,没想到也……”
苟董曦自我煽情,惹得旁边的人都别开脸憋笑,也不知是笑陆子卿死了,还是笑别的什么。
“唉,请节……”
“哀顺变”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听到杨舟楠说。
“我来替陆子卿告个假,前几日忘了,他可能还要耽搁四五日才能来。”
“啊?”
苟董曦连同在场的人,除却徐仕璋与池暮生外,均一脸惊诧。
陆子卿没死?
那他们还群情激愤的讨论了这几日?
而且徐仕璋和池暮生两人压根没提过?
苟董曦还在人家面前说那么多,这两人分明是存心陷他们于不义。
他下意识转头盯过去,脸色比平时更黑,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杨舟楠又说。
“苟大人不会以为陆子卿是死了吧?”
“呃……”苟董曦尴尬的脸皮不自觉抽了一下,忙说:“没有没有,我只是感叹他病的如此严重,理应好好休息,待病好以后再来。”
“哦对了。”他欲盖弥彰的岔开话题,说:“方才杨将军说要让下官帮忙,不知是何事?”
杨舟楠说:“就是想让大人你,从御药房给我调换个人出来。”
“这事儿好办。”苟董曦问:“杨将军要换谁?”
杨舟楠说:“苏乘风。”
他离开太医院转头又去了定北侯府。
跨进大门直接去重翠轩里,陆子卿还躺在床上睡觉,没看到萧彦,在府里找了几处也不见人。
杨舟楠在药材库看到文仲,正站在木梯上,往木柜中间抽屉里补药材,他过去抓着木梯。
“他人去哪了?”
文仲乍一听身后出声,身子晃了几下,杨舟楠将他扶住,才没让他这把老骨头落地砸散了。
文仲有点惊魂未定,轻吁一口气,说:“侯爷在厨房。”
杨舟楠走到厨房门口,就见萧彦肩挂襻膊,腰系围裙,站在案台前淘洗切菜,一副人夫繁忙的盛况。
他那清澈到九霄云外的眼睛当即被辣了一下,立马抬手揉了揉。
这人是在做饭?
姓萧的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以前每次出征在野外,饭有火头军做,若是不方便做饭,像随便烤个粟饼野味什么的,都是杨舟楠的事,萧彦只负责吃。
杨舟楠走到案板前还没反应完,萧彦头也不抬地问。
“查到了?”
杨舟楠没有马上回答,只背着双手,一副探究里又透出几分看稀奇的神态。
慢悠悠在案台周围转着审视,边看还边蹙着眉点头,惹得切菜之人瞥了他好几眼后,他才说话。
“你……这是在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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