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东角门，低调的梨木黑漆马车停靠在角落，皇后坐立难安地在内等待着。
不知过去多久，她终于听见一道熟悉脚步声，紧跟着车帘被掀开，宁清窈从容坐上马车。
“抱歉，娘亲，让你久等了。”
“你……”
一丝淡淡的血腥气送入鼻息之间，皇后隐隐约约猜到了是发生什么，霎时心头一紧：“你和她……”
宁清窈浅淡眼眸朝她望过去，让她在陡然间止住了话。
明明那眼神没有任何威慑力，也没有丝毫冷意，但皇后却硬生生打个了寒颤，脑海里映出一个念头，若她此刻去询问、得到那个答案时，或许她和宁清窈间便会生出永远无法修复的隔阂。
因此，她在此刻选择了沉默，哪怕她已经知晓了答案。
马车内一片沉闷，摇摇晃晃间驶出皇宫的路上，皇后回忆着这几年金熙的所作所为，终于是叹出一口气，彻底释怀。
罢了，因果报应。
日渐西移，黄昏暮色笼罩在金碧辉煌的皇宫内院。
谢柏舟坐在御书房内，却是无心批阅奏折，属下一批批地派出又回报，屡屡刺探黑斗篷的消息都未果。
“……真够能藏的。”
他冷笑一声，摩挲着扳指缓慢道：“梨花巷附近，布置都如何了？”
“回陛下，已经在集结人手，分散各处小心靠近。”
那黑斗篷犹擅排兵布阵，阴谋算计，他们不得不如此小心。
谢柏舟倒是也没有责怪他们拖沓，只说了一句：“很好，定要小心谨慎，确保今夜万无一失……对了。”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旁边立着的太监首领：“熙儿在何处，请她来一同用饭吧，朕晚上要外出无法陪她，至少让她安个心。”
太监首领忙道：“陛下，方才芷萝宫来送话，说皇后娘娘要陪着她的母后，不许旁人打搅。”
“又搞什么。”
谢柏舟微微蹙眉，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舒展眉心无奈道：“事到如今，她仍对那母后心存幻想……罢了，随便她吧，让御厨多做些她爱吃的。”
挥挥手让人都退下后，他便坐在案后批阅奏折。
待至入夜，便又开始亲自确认排布情况，忙碌之余并未再想起去寻金熙。
……
子时，皎皎清晖洒在巷口石子路上，铺出一条浅浅的银路。
谢柏舟阔步踏入暗巷，踩着银辉一步步靠近等在里面的黑斗篷，阴鸷的凤眸里杀意一闪而逝，唇角却扬起虚伪的笑：“真难得，竟然也有你提前到的一日，从前你我相见，每次你可都是让我好等。”
暗影里的人压低帽檐，抱着手臂靠在墙上，低低笑着道：“按照约定，今日我来摘取属于自己的果实，自然是要积极一些的。”
“哦？”
谢柏舟负在身后的手悄悄打了个暗号，不动声色地靠近：“终于想着要讨报酬了？我还当你是要无限期的玩失踪，不要这唾手可得的富贵权力了。”
“呵呵，殿下……哦不，陛下说笑了，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一切。”
黑斗篷缓慢直起身，随意掸掸衣摆，隔着银质的狼面具看向来人，眸中酝酿着最后的算计。
“那便说说吧。”谢柏舟随口问，“你想要什么？”
“呵呵……”
黑斗篷又笑一声，却没立刻回答，而是缓慢扯下斗篷帽子，月光下，那张狼形银质面具完完全全暴露在光影下，每一条精细纹理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记得陛下曾说过，看我这双眼很眼熟。”他继续道，“那便请陛下仔细想想，我这眼……究竟是像谁。”
谢柏舟眯眯眼，虽狐疑他的举动，但仍仔细打量起来。
实在是这双眼……太熟悉，却怎么都无法在脑海里生出什么影像。
云层翻涌推移，就这般注视许久后，谢柏舟终于开口：“你……究竟是谁？”
黑斗篷哈哈一笑，笑得肆意畅快，胸膛抖动，似乎是在嘲讽他的愚蠢。
“真蠢啊，我的好皇兄……”他伪装的沙哑声线渐渐变得清晰，恢复成他本来的音色，年轻，清澈，透着些常年习惯下的孩子气，却又同时夹杂着属于阴谋者的冰冷和自傲。
银质狼面在此时缓慢摘下，露出一张干净清秀的熟悉脸庞。
谢柏舟瞳孔一点点收缩，眼眸睁大满是错愕和震惊，难以置信的神情全然无法掩饰：“你……你是……是……阿寅？！”
因极度惊愕，他最后的话音都扭曲变调，全无镇定。
谢寅歪头欣赏着他这副样子，扯起的笑容仍有孩童的天真，但配着他那双深藏恶劣的眼眸，此刻只觉那笑容残酷又顽劣，格外惹人厌恶。
“你……你不傻？！”谢柏舟伸出颤抖的手指向他，胸膛起伏轻轻喘息，“你都是装的？！”
“是啊，我的好哥哥。”
谢寅轻抛着手中的银质面具，笑容愈发天真灿烂，嗓音里是止不住的愉悦和得意，像是在炫耀的孩子一般：“我的演技是不是很好？这么多年来，可是谁都没有发现哦。”
唇角弧度越来越大，他笑容愈发灿烂诡异：“只是可惜，父皇去得太早了，否则我真想让他也夸夸我，真的好想……”
说到末尾，他语气里满是咬牙切齿的阴狠和恨。
当初只因他生母卑微，便将他弃之不理、自生自灭，人人都能踩他、辱他，从不曾有人将他当正经皇子对待。
他靠着装疯卖傻活下来，不会有人知晓他受了多少苦。
而这一切，明明都是那个男人的错，可他如今却撒手人寰，去的那般轻松！
谢寅恨得牙痒，恨不得将人挫骨扬灰……哦，好像已经烧成灰烬了。
想到这里，他缓慢压住情绪，抬眸看向站在眼前的谢柏舟，微微仰首扯起笑容道：“皇兄，按照约定，我已经助你登基，帮你得到了那至尊之位，如今……该是我来取报酬的时候了。”
“皇兄，麻烦你识趣些，想办法把那位置禅让给我，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可以许你和金熙一生富贵，让你们做闲散逍遥的快活鸳鸯，但若你不愿……”
“那便别怪我不顾兄弟情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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