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气炸,优雅华发已然散乱如泼妇,指着宁州生骂:
“宁州生,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你们全家都是好样的,我含辛茹苦养你,你却和女儿狼狈为奸,来故意害我们全家!”
原是内疚不语的宁州生,忽地大喊:“您何时养育过我?我同母亲在您手底下是如何熬的,您最清楚不过!何况是大哥二哥自己偷窃,难道是我逼他们的吗!”
“混账!要不是你将那什么破东西带进宁宅,宁宅会出事吗!”
“我……”宁州生气得无言以对,险些呕血。
宁清窈眸中含针,冷笑一声:“宁老夫人就不要胡搅蛮缠,锦衣卫顶罪自有结论,此事与我父亲没有丝毫关系!”
袁氏气得想要吐血,砸碎手中佛珠,忍不住骂骂咧咧。
只有她们旁边的安瑾,眼眸晃动,像是想到了什么。
休书!
她有休书啊!她也不是宁家人!
虽然那休书并未落章,但只要锦衣卫允许她去拿,她便能在上面盖印。
相比起被流放、斩首,她更愿意保住这条小命,至于宁家与官至三品的夫君……她咬咬牙,狠下心肠,眼下最重要的是,摘清自己,好好活下去!
她仰起头,焦急开口:“其实我……”
“宁清窈!”宁雅沁忽咬唇喊了一声,满目屈辱,却不得不弯膝,向她软声求饶,“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求求摄政王,让他不要抓我们。”
宁清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我们是亲姐妹呀,难道你要看着我被流放、被斩首吗?”宁雅沁曳着她裙摆,楚楚可怜地落泪,眼眸深处却藏着不甘恨意。
“还有父亲。”她继续说道,“父亲素日最疼你,难道你忍心让他也受苦吗?”
宁清窈樱唇冷挑,漠然地看着她。
她当然不会让父亲受苦,凭着保护真卷宗的功劳,足够他们三房度过这次危机,但她不想理会宁雅沁,素手扯回裙角,冷声道:“锦衣卫依法办事,我一个外人,如何能帮你们求情?”
“你当真要如此心狠?!”宁雅沁尖叫,“父亲!你看看,这便是你偏心的好女儿!”
宁州生疲惫抚额,沙哑着嗓音道:“阿窈并非说错,既然犯了法,便要承担后果,我是大理寺卿,更不会逃避管理疏忽的罪责。”
宁雅沁眼里浮现出毒意,痛恨宁州生的迂腐古板!
疯了,真是都疯了,但他们发疯,为什么要拉上她一起死?
宁老夫人受她点拨,忽然便想起,摄政王和陈家是远房表亲,宁清窈又是陈家未婚妻,那他们宁家,岂不是同摄政王也有一点点的沾亲带故?
她不知哪里来的气力挣扎开侍卫,颤颤巍巍地扑过去跪在谢昀面前,哭求道:“王爷,我孙女阿窈毕竟是您未来表侄媳,若我宁家落难,陈家娶一个罪臣之女,只会受人嘲笑,也会牵连到王爷您的名声……”
“表侄媳”三个字,成功让谢昀脸色冷下来。
他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薄唇弯起丝凉薄的笑:“哦?”
霎时,威压和杀意从头顶罩下,压得宁老夫人险些瘫跪在地。
她颤抖道:“我、草民只是想请王爷看在宁家和您有些关系的份上,请您高抬一手,放过宁家!”
“可本王怎么记得,宁清窈已不是你家中人?”他似笑非笑,语气不改,但周遭冷得可怕。
宁老夫人跪在他脚边,冻得浑身发颤。
她咬咬牙,终于是拉下脸和身份,转而跪向了宁清窈:“阿窈,都是祖母不好,但祖母只是一时生气,没想过将你真的赶出去,这一家人哪能是一纸断绝书便能断了关系的,你原谅奶奶好吗?”
宁清窈冷眼看着她涨红的屈辱脸庞,那神情真是不甘又怨恨呐。
可前世她成为太子妃后又被谢昀囚禁在地宫金牢、陷入妖妃风波时,宁家只是冷漠地袖手旁观,从未替她说个半个字,不仅如此,还骂她是全族耻辱,说她水性杨花,骂她下贱放荡!
前世,宁清窈倒是心软,理解宁宅是为求自保,可他们偏要在她心口刺上那么几刀,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淡淡勾起唇角,悲凉和畅快交织,也冷漠到了极点:“宁老夫人在这时候让我回归宁家,是要我陪着你们一起死吗?真抱歉,我惜命,也不蠢,您亲手写下的断绝书在此,流放这种好事,我就不奉陪了。”
宁老夫人目眦欲裂,眸中恨意和怒火烧灼到了顶点。
宁宅哭喊声不断,安瑾迫不及待地冲出来喊:“我、我也不是宁家人,前些日子宁州生说要休我,我还有休书,这就去拿!快放开我和我女儿!”
“我也不是啊。”袁氏豁出去,撕破脸面,“我姓袁不姓宁,凭什么要跟着一起遭罪,这婚事又不是我自己选的。”她开始冷冷瞪着宁老夫人,“当初若不是宁疆毁我名声,我如何能嫁宁宅?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看着人心涣散、各怀鬼胎、恨不得立刻与宁家脱离关系的众人,宁老夫人倒抽一口冷气,险些被当场气死,处着拐杖的手哆哆嗦嗦不停,像是下刻就要昏了。
安瑾急了:“我真的有休书,快放开我!”
袁氏咬牙道:“将我放了,我要回娘家!”
“真吵啊”
谢昀蹙着峰眉,冷声吐出句,声调不高,却莫名让宁宅哭声都降了一个度。
他面无表情地敲一下折扇,下令:“还不快带走。”
宁宅哭声喊声再次乱作一团。
无人理会安瑾口中的“休书”,更无人同情老夫人的老态龙钟,他们全都被戴上镣铐……
锦衣卫走至宁州生面前,正要擒拿他,谢昀却慢条斯理看向宁清窈。
宁清窈微微咬唇,隐有倔强,眼底更是带着几分不甘愿。
她知道谢昀在逼她求他,只要她开口,宁州生就不会被抓。
她别开脸,攥紧衣袖,正要咬牙开口……
忽听谢昀慵懒话音响起:“宁清窈保护卷宗有功,大理寺卿也是无辜受连累,并非主动泄密,既然如此,三房便不必抓了。”
正哭着的安瑾和宁雅沁一喜!
她们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眼里映出星星点点的光。
宁州生也愣了,目光一点点转动,最后十分复杂地落在宁清窈身上。
宁清窈神情平静,全然不意外,只是袖下的手暗暗拢紧。
其实她是想熬过今夜,再以功劳去求情,看是否能只捞宁州生一人……也罢,那安静与宁雅沁何时都能收拾。
“什么保护卷宗?”宁老夫人敏锐听见,又要胡搅蛮缠,“所以我们宁家根本无罪,是不是!”
谢昀冷眸阴鸷,耐心告罄:“带走,别让本王再说第二遍。”
锦衣卫再无拖沓,粗暴推着人,干脆利落地将他们带走。
宁老夫人彻底昏死过去!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赶宁清窈出门!
袁氏与宁疆、宁泽纷纷被狼狈不堪地推进囚车!
宁宅逐渐归于寂静,寂静搭到凄冷的程度。
安瑾和宁雅沁跌坐在地上,神情恍惚,尚未从捡回一条命的喜悦中回过神。
宁州生仿佛瞬间苍老十岁,眼眸映出沧桑浑浊,脊背更弯了,鬓边鹤发在夜色中愈发苍凉。
他深深叹口气,却仍挤出笑容,对宁清窈温声道:“阿窈,多亏你机敏,至少保住我们这个家,是父亲蠢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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