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霜手捧两套衣裳,肩上扛着刀跳入草丛中,将其中一套衣裳交给宁清窈:“我们打劫了粮草车,扒了他们的衣服,他们男人在那边换,我们就在这里换完过去。”
在她说话间隙,姜毅扯过刘吉,一言不发地离开。
宁清窈不再耽搁,从玉如霜手中接过衣裳,便利落换上,又将长发束起成男子锥髻,绑上发绳,和玉如霜一同过去汇合。
清风拂过宁清窈清冷脸庞,守卫劲装将她腰身衬得窈窕玲珑,单薄娇小之余,又有说不明的干净少年气,惹来谢昀和谢文澈同样的惊艳目光。
“走吧。”谢昀定定神,将牌子扔给姜毅命他领头,他们各自持剑站在粮草车两侧,向山洞方向行进。
迎风漂浮的高细稗草掩映着洞口,微弱火光隐约闪烁,证明着入口所在。
随着他们渐渐走近,门口两队护卫同时拦过来,一队查检粮草车,另一队为首之人伸出手:“令牌。”
姜毅递给他确认,暗暗留意着周围检查的护卫。
夜色如墨,所有人的面容都掩映在暗色中,瞧不清楚真容,唯有姜毅清晰暴露在他们面前。
“不是之前送粮草的人啊。”守卫检查着令牌,随意嘟囔。
“非常之时,换人来送。”姜毅淡淡道,“荔城查案的大人们多,上面最近很谨慎。”
守卫没怀疑什么,令牌和服饰都是他们特殊定制的,外人不可能持有,见另一队检查完了,便将牌子还给他:“进去吧,老样子,放在左边仓库,结束后立刻出来。”
姜毅接过令牌,携粮草车队走入洞中。
宁清窈微松口气,却不敢完全放松。
入洞后,是一段向下的斜坡,他们顺着唯一的路下去,走至尽头时,视线豁然开朗,一眼望不到头的洞内,处处燃着火把,映照得恍若白日。
此时此刻,无数机扩正在运转,每十步便有黑衣杀手巡逻,更有数不清的人影上下匆忙走动,此处像是一个巨大的工厂,正按部就班地运转。
宁清窈眸中掠过丝震撼,不想一个制作假票的窝点,竟如此壮观。
谢文澈压低声音,问前头的刘吉:“能想起路线吗?”
“想起的不多。”刘吉同样小声,将脑袋埋得低低的,“我记得先是向左走了极短的距离,便上楼直行,又向右拐一段路,再直走上楼,再右拐……差不多便到了。”
他说得不是很确定,像他这样的底层人物,只管埋头画假银票,根本不被允许知晓内里的构造。
谢昀迅速扫视一圈,墨眸定格在楼下左边的仓库:“先将粮草送过去,再行行动。”
他们带着这么大的车,做什么都不方便。
几人低下头,如所有在此中忙碌于的人般,推着粮草车下楼,将其送入左边的大仓库,随后出来混入人群,按照刘吉所说分批向上拐去,最后在刘吉所说的终点处汇合。
正前方和左右都是厚重石壁,再无向前的路。
几人目光不善地看向刘吉,刘吉连忙道:“真的是这里,我有印象!蒙着眼睛走到这里时,光线会变暗很多,紧跟着……”
话语微顿,他像是想起什么,贴在墙壁上敲动。
机关。
宁清窈几人立即反应过来,一同在周围摸索,走在最前面的谢昀忽停在一处石块前,淡淡薄唇吐出:“找到了。”
修长骨指按下去,厚重石壁后移成门,向上滑动露出一段向下的阶梯。
刘吉松口气:“对,我就记着是有什么动静,再往下走应该便到了。”
无人理会他,景安当下下台阶试探是否危险,紧跟着是谢文澈和谢昀、宁清窈……
身后石门缓缓落下,他们悄无声息地穿过长梯,做工的器具动静和人声渐渐清晰,暖黄火把光也折射在地上,前方便是制作假银票的窝点。
他们分藏在入口两处的石壁后,小心向内看去。
数名大安国鼎鼎有名的画师聚在一处,在木头上绘制拓印模具,绘制好后便交给旁边工序的顶级匠人,雕刻出精细的轮廓,再向下交其他画技精湛的画师用楮皮纸拓印,并用特殊丹青染色。
一套流程下来,速度奇快,旁边一箱箱的假银票,正待搬运。
宁清窈蹙眉,忍不住小声道:“朝堂是不允许民间私自制作楮皮纸的,我此前见到楮皮纸便已经足够惊讶,可我看那画师用的染料,似也是市面并不流通、只用于银票的特殊彩墨,本来这都是只有官府才有的,为什么这里却这么多?”
谢文澈眸光微动,和谢昀隔空对视,脸色都有几分凝重。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但他们心里已经有相同的答案。
这群乱党背后,定有朝廷大员勾结。
宁清窈微不可闻地叹气:“还好,他们尚无法做出微雕。”
“谁说不行的。”刘吉冷不丁插一句,让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顶着众多视线指指远处高台:“喏,他是这里最好的画师,唯一一个可仿微雕字号的,很受上面重视,只要他肯开口,上面什么都给。”
火光如昼,宁清窈眯眼向上望去,金丝松纹的白袍男子玉立莲花台,纤长墨发飘逸在身后,只用玉带束起半分,身量单薄却如松如风,衣袍摆动间似有仙风道骨,仪态不俗,只是他的脸上覆着张白狐面具,瞧不清面容,只能从露出的肌肤上判断他尚年轻。
宁清窈目光微微下移,望向他执笔书绘的修长左手,因袖袍上挽,露出小臂灼灼桃花印记,在他白皙肤色上格外惹眼。
胎记?烙印?
宁清窈秀眉微拧,心道气质如此不俗,定然不是寻常人,他是谁?
樱唇微张,她正想问问身侧的人,忽觉背上一重,她被刘吉毫无征兆地推入到光亮处,踉跄了两步!
霎时,周围十几巡逻的黑衣守卫射来冰冷目光,为首一人向此处走来,目光警惕:
“你是谁?为何没有见过你,哪个队伍的,哪个工序的?”
宁清窈抿紧唇线,霜寒清眸徐徐向身后的罪魁祸首看去。
刘吉站在阴影里,眼里恨毒的光芒仿佛淬炼成一截截的刀,恨不能亲手将宁清窈凌迟,他唇角上扬的弧度满是狰狞模样,参差不齐的牙齿像是野兽淬毒的尖牙,整个人形状恐怖如厉鬼恶魔。
他终于等到一个报仇的机会,在他们这群人进入洞穴时,他便知道,他该趁机做点什么,现在机会来了,他怎能手软?!
不给宁清窈反应,刘吉跳出石壁,大声喊:“我是在这里画银票的刘吉,她是府衙的人,要刺探我们的情报,快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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