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原本觉着分家的事情是轮不到她插嘴的。

    毕竟有江远山坐镇,什么事情只要他拿定了主意,旁人就算再多说什么,也都没有转圜的余地的。

    另外,她们长房这边,总归还是王氏做主的多。

    王氏是伯爵府为嫡长子娶得宗妇,不论是家世还是名声,都是一等一的好。

    虽然王家没人在京都做官,但以王氏的出身,江家几人轻易还是不敢得罪的太狠。

    而她自己,虽然过继了江淮远这个儿子,但背后没有什么依仗,不过是一朵浮萍,行事说话只能随势而为。

    但是哪里晓得,因着李惜霜一番奚落,反而让孟青有了说话的机会。

    还真是个妙人啊。

    嘴角噙笑地看着李惜霜,孟青上前欠身行礼,“多谢叔叔婶婶挂怀。”

    “父亲,儿媳有一事……”

    刚要说话,却见一直安静不言的王氏开口了。

    不好!

    眉头微微一蹙,孟青心知,王氏这是不想忍了。

    要知道,今日之前,不说是王氏,就连孟青自己,心底深处都觉得江远山是个公允的长辈。

    即便是长房没了男丁,但对她们孤儿寡母颇为回护。

    但今天分家诸事,才觉察出来。

    原来这个看着慈爱的祖父,心思却是这样琢磨不透。

    见王氏要说话,孟青心里一紧,忙抢先一步开口道:“倒是有一件小事,想告知叔叔婶婶。”

    “在府里这些日子,身边下人都是用惯了的,之后出府另住,总想着下人还是趁手的好些。”

    孟青极快地说出自己的目的,而后看向王氏:“母亲跟萍姐儿身边的人,更是伺候多年,想来更是如此了。”

    “眼下,就只有厚颜向叔叔婶婶讨要几张身契了。”

    听了这话,王氏面色稍缓。

    方才她正准备言语,结果被儿媳妇抢先开口,虽然算不得什么大事,但终究是当着合族的面,自然心里有些不太舒坦。

    只是见孟青开口要下人的身契,又默默点头。

    她在府里经营多年,除了王家陪嫁过来的人之外,自然是收用了一些心腹。

    眼下她们大房将开府另住,肯定是需要人手的。

    外面重新买人,不仅浪费钱,还未必靠得住。

    当然是从府里带人过去更好些。

    但是带人过去,肯定是要把身契捏在手里,才能放心。

    见孟青说的这事有理,王氏自然不会拆台,也帮腔说道:“既然你操心这事,想来二弟跟弟妹也不会吝惜几个下人。”

    话都到了这里,江兴安跟卫氏就是心有不愿,但也只得捏鼻子应下。

    “侄儿媳妇就这么一个要求,自然是要应承的。”

    卫氏淡淡应了一声,没好气儿地看着李惜霜:“此事就交给瑜哥儿媳妇来办,到时候只管告知她名字就是。”

    “母亲放心,儿媳自当尽力办好。”

    李惜霜丝毫不觉,忙笑吟吟应下。

    她觉得自己今日办的事儿是漂亮极了。

    不仅借机嘲讽了一番孟青,出了口恶气不说,还帮着公婆拿捏住了大房。

    仅仅只是用几个下人的身契,就能让孟青再挑不出理来。

    还真是划算!

    就在李惜霜洋洋自得之时,却见王氏又开口了。

    “儿媳还有一事,想问问公爹的意思。”

    “何事?”

    “当初夫君与说起过,婆母故去之后,嫁妆一直是守在公中保管着,准备待沉景跟采萍兄妹两人成婚之时,再拿出来。”

    王氏不顾众人面色,直接说道:“眼下景哥儿虽然没了,但也算成了家,加上如今分府,未免今后麻烦,不如也一并把那些东西拿出来,以后采萍出嫁是也省得麻烦。”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她所言的“婆母”自然不可能是眼下的秦太夫人,而是说的江兴文死去的生母高氏。

    众人都知道,高氏那可是国公府的千金。

    当初两家联姻,高氏是十里红妆嫁到江家的。

    后面高氏亡故,国公府本可以收回高氏的嫁妆,但是因着心疼侄子江兴文,并没有如此做。

    只是与江家言明,把高氏的嫁妆每一件都记录在册,等着江兴文成亲后全部交给江兴文。

    但是因着国公府后来逐渐失势,江兴文成亲时没有兑现此事,但是想着江远山一向公允,也没有深究,只是承诺了待外孙们成婚时再拿出来。

    后来随着江沉景跟江兴文父子俩双双阵亡,即便是娶了个望门寡的孟青过门,也没人多提此事。

    毕竟一个明摆着娶过来守寡的孙儿媳妇,还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实在不值得多费心。

    不仅是江远山跟秦太夫人不上心,卫氏跟江兴安夫妻两人自然也不愿提及这个。

    要知道,当初高氏的嫁妆可是不少。

    伯爵府代为保管了这么多年,不仅是卫氏跟江兴安,甚至就连秦太夫人也早就把那些当作伯爵府的财产。

    现在王氏提出来这个事,无异于在他们身上剜一块肉下来。

    这如何肯依?

    不仅是秦太夫人母子婆媳三人眼中含怒,就是江远山,此时也面色不好了。

    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他压根早就忘了。

    再加上府里这么多年来,总有银钱不凑手的时候,高氏的嫁妆那么一大笔财富摆在那里,怎么可能完全不动用?

    眼下这样被儿媳妇逼问,江远山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怒意。

    这几年来,他接连死了嫡长子跟长孙。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他都遇到了两遭。

    焉知不是王氏这个儿媳妇八字太硬,克死了自己的儿子跟孙儿?

    一想到此,江远山就忍不住更为不耐,但想到王家的势力,又只得缓了缓心思,声音闷闷地说:

    “这事不着急,萍儿出嫁还早,总得让府里的账房先生们整理一番才行,等后面再说也不迟。今日先将其余事情说清楚吧。”

    随着他这一锤定音,众人连忙应承。

    “伯爷说的是。”

    “今天先分家了,后面有的是时间计算这些。”

    “我看也是如此的好。”

    ……

    族里来的人,也都不是蠢的。

    毕竟高氏嫁妆的事情,牵连了江家几十年前的旧事。

    他们这些人眼下都得靠着伯爵府过日子,见着江远山发了话,自然不会再当出头鸟去碰这个霉头。

    七嘴八舌的,族里众人一并开口,相当于做定了这个事情。

    今天分家诸事,有些出乎王氏的预料。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她竟然有些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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