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晓芸将炕上的东西收起来。

    头也不回地冲着陆振东道:“大后天天赐结婚,你去挨家挨户通知一下,不管有礼没礼的都告诉,我还等着好好地收回礼呢。”

    “人来了,酒席咋办?”陆振东闷声吐了一句。

    “办什么酒席!等人来了往老杜家那边一领,他家席面大,一准能坐下。”

    侯晓芸早就有了算计。

    到时候钱自己收,酒席就吃老杜家的。

    陆振东听见这话,脸上有些不太好看,很是不情愿。

    “我说你听见没有?你倒是放个屁啊!”侯晓芸见陆振东不吭声,厉声又喊了一句。

    “听见了。”陆振东喃声应了一下,随后提着烟枪又退出了屋子。

    侯晓芸冷眼瞪着陆振东的背影,追喊了一句:“跟你那个死橛儿子一个样!”

    “赶紧现在就去,别磨磨蹭蹭的!”

    偏房内。

    陆野用漏斗将芝麻酱灌进小瓶子里。

    一大盆的芝麻酱,足足灌了三十五瓶之多。

    陆野拿苏梦瑶的纸和笔算了算账。

    自己用了差不多五斤的芝麻,一共榨了一斤六两的香油,水和芝麻的比例是1:08左右,去掉香油,芝麻酱的总重量大约在七斤半左右。

    自己和苏梦瑶吃掉的一些,现在这35瓶芝麻酱倒也差不多。

    芝麻酱的售价是5毛5分钱一斤,但和香油一样都是限量供应的,需要有副食本,还要在上面登记。

    他这里不用副食本,便宜点,按照5毛钱计算。

    一斤芝麻成本4毛钱加一斤粮票,产出03斤香油和大约15斤的芝麻酱,那就是3毛加7毛5分钱,再算上每个瓶子1分钱的成本。

    一斤芝麻最后的收入是5毛5分钱左右。

    利润率为137。

    “这笔买卖收获不错,目标还小,比倒腾干豆腐强多了。”算清楚这笔账,陆野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

    上一世,陆野进城后没有工作,为了生存,就跟一帮投机倒把的人学起了做生意。

    他做的第一个生意,就是卖干豆腐。

    几个人成天挑着扁担,在巷子里到处窜,为了躲避打击投机倒把办公室那些人的抓捕,他们连大街上都不敢去。

    没办法。

    改革开放在这时,还是个虚无缥缈的思路。

    直到今年的11月份,小岗村18位村民按下红手印,签下‘包产到户’契约,成为全国第一个‘大包干’村,这才拉开了改革开放的序幕。

    而在这之前,投机倒把要是被抓,轻则罚款拘留,重则直接判刑蹲监狱。

    上一世,陆野的一个同伴被抓后,被判了一年半。

    如今重生回来,他也不敢去撩虎须,先小打瞎闹积攒点资本。

    越低调越好。

    陆振东走出正房,看了一眼安静的偏房这边。

    随后就去挨家挨户地通知去了。

    老陆家最近这些年在村里的名声不太好,自打侯晓芸来了以后,别人家有个婚丧嫁娶的,老陆家从来不去随礼。

    和村里许多人家都处的很生分。

    此刻陆振东去发通知下请帖,能不能请来人,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走了一家又一家,陆振东厚着脸皮与人说自家要办喜事,人家也都是笑呵呵地道着恭喜,嘴上应承着会来。

    两天时间里。

    陆野白天就背上一些芝麻酱和香油,去县城里偷着卖,钱也收,用粮食换也行。

    每天都能赚个两、三块钱。

    日子逐渐平稳下来,不用再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

    3月30号。

    这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

    正房那边就开始张灯结彩地忙碌了起来。

    侯晓芸剪了不少喜字,贴得到处都是。

    陆天赐也换上了崭新的牛皮鞋,穿上了那身帅气的中山装,正在家中对着镜子往头上抹头油。

    “天赐你快着点,一会家里可就要来人了。”

    侯晓芸也换了一身红彤彤的衣裳,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特意等着杜梅给她这位新婆婆带花时能好看一些。

    “我弄完了。”

    陆天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对即将展开的新生活充满了憧憬。

    “你知道我在等你嘛你如果真的在乎我又怎会让无情的夜陪我度过”

    兴奋之余,陆天赐还在镜子前摆了一个造型,唱了几句。

    “美好的富豪生活就要开始了!”

    侯晓芸准备了一个礼账本,等待着一会有人来随礼时,记录礼金用。

    可是等了许久,日头都已经高升了,家里也没有个贺喜的人来。

    “你出去看看,这都几点了咋还没人来呢。”侯晓芸使唤着陆振东,有些焦急。

    陆振东抽着烟,站起身来到外面的大街上。

    整条街上,冷冷清清的,不见一个行人。

    “哎”

    看见这一幕,陆振东哪里还能不明白,那些个答应他说会来的乡亲,都是在敷衍他呢。

    脸色不由得越发难看了一些。

    自家办喜事连个道喜的人都没有,这也太磕碜了。

    侯晓芸见外面没动静,也追了出来。

    “怎么回事,这人都上哪去了?”

    “让你去挨家挨户去通知,这人呢?”侯晓芸冷声质问着陆振东。

    陆振东无奈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因为你平时拦着,谁家有事你都不让去,现在轮到咱们家办事,人家也不来了。”

    “净说屁话,你家有多少钱你不知道吗,没钱我给你变出礼金来啊!”

    侯晓芸直到此刻也不认为自己身上有毛病,只觉得是那些乡亲们太不讲情分。

    全然忘了,几天以前,她还要请人家吃泔水酒席的事了。

    “我问你!现在怎么办?”

    “人家不来,我能有什么办法,又不能硬拉人来。”陆振东喃声回了一句。

    大街上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由远及近目的地正是他们陆家。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走到近处时双手抱拳。

    嘴里喊着:“恭喜恭喜,陆叔,俺妈说俺奶奶去世的时候,你家我原婶子给帮过忙还随了礼,让我过来把陆野的礼金给补上。”

    那青年拿出5毛钱,递了过去。

    陆振东一怔。

    侯晓芸脸上也是一僵,准备收礼金的欢喜顿时荡然无存。

    其实,若是不陆振东昨天挨家去报信,人家这5毛钱,也是不会出的。

    机械般的接过这5毛钱,陆振东邀请着:“进屋喝点茶,吃块喜糖”

    “不了,俺就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不少活等着俺干呢。”

    那青年转身就走了,连礼账也没有写,显然也没打算等陆家这边再回礼。

    侯晓芸一把抢过陆振东手中的钱,气得直跺脚。

    “全都嘎嘣瘟死得了,这么大个村子一个讲情分的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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