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天气便热了起来,树上的知了叫个没完没了。因为怕萧希微伤口感染,老太君一早便命人搬了三四个冰釜放在她屋里,外面热得跟个炉子似的,她的屋里却说不出的凉爽。
这天,萧希微正坐在贵妃榻前绣画,却见碧云喜滋滋的抱着几套夏裳轻快的走了进来。
“小姐,夏裳做好了,奴婢挑了这些,您瞧瞧可还满意?”
萧希微头也没抬,随意‘嗯’了一声,便又低头绣画。
“小姐,你都没看。”碧云将衣裳搁到一旁,将脑袋往萧希微跟前一凑,“咦,小姐,这你绣的是什么呀?怎么不是不是青线就是黑线呀?”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萧希微挑了挑眉,嘴角弯起一抹清亮的笑容。
碧云伸手将萧希微手中的针夺了下来,盯着萧希微认真的道,“小姐,黄太医嘱咐你好好休养你忘了?可不许再绣了!”
“不过就被野猫挠了一爪子,哪有那么严重,快把针还我!”萧希微有些无奈的看着碧云。
“不给!”碧云拧着眉认真的摇了摇头。
“小姐,碧云说的对,您还是别太伤神了。”崔嬷嬷在旁边跟着劝道。
萧希微眼角的余光划过崔嬷嬷,见她脸上虽带着笑,但却有一丝那么说不出的尴尬和忐忑。
萧希微不着痕迹的收回自己的目光,颇有些无奈的看了碧云一眼,“好吧,我不绣行了吧!”
见她妥协,碧云笑盈盈的将针线绣品一骨脑的全都收了起来。
瞥见碧云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萧希微笑着打趣道,“你今个儿怎么这么高兴?该不会是出门捡着钱了吧?”
碧云眉尖一挑,笑得眼睛都咪了起来,“这可比捡着钱还高兴了。”
“哦?”萧希微也一下来了兴趣。
碧云又是一笑,将脑袋凑到萧希微跟前,笑道,“小姐,你知道阿良送夏裳进府时跟我说什么了?“
锦绣坊从前只专卖从江南运来的丝绸锦缎,这两年在京城站稳脚跟后才开始请了裁缝师傅替人量体做衣。而往年候府每年从锦绣坊拿了锦缎后都是交给了另一家名叫祥瑞坊的布庄做,而这次老太君却亲自开口将这活交给了锦绣坊。
候府里的衣裳是锦绣坊做也好,祥瑞坊做也好,都只是琐事,而老太君突然关心起这些琐事,那便不由得不让人多想。依萧希微瞧,大约是那日她说的话让老太君起了疑心。齐氏在宴习间夸下海口替众位夫人买云中锦的事只要稍稍一打听便知道,再顺势一查,不难查到这祥瑞坊其实是李氏的私产。李氏这手空手套白狼玩得很是漂亮,可是一旦查出来,却让老太君对她最后的那点信任彻底消灭得一干二净。他日,就算她解了禁足,只怕老太君也不会再交管家之权交到她手里!
“什么?”
碧云‘噗呲’一声便笑了出来,“他说李夫人又苦着脸来买云中锦。”
李夫人说的自然是齐氏。
萧希微挑了挑眉,也不觉有些失笑。
看来齐氏这次扳起石头将自己砸得不轻!想必,那些夫人见她真的能以那么便宜的价格买来云中锦,一个个又拿了银子托她再多买些!
主仆两正笑着,门外忽然走进来一道娇俏的身影。“二姐姐在笑什么了?不如说出来也让妹妹高兴高兴!”
萧希微抬起头,见来人穿着一件淡粉齐胸绣花襦裙,头上插着一朵别致的步生莲水晶流苏簪子,随着她的脚步,流苏轻晃,映衬着她唇角得意的笑意,正是许久不见的萧希乐。
“听刘嬷嬷说妹妹在祠堂里凝心静气,规矩学得十分用心,我还想着去瞧瞧妹妹,没想到妹妹已经出来了。”萧希微淡淡笑道。
出乎意料的萧希乐竟没有生气,反而一笑,道,“可不。我这一出来便听说姐姐被野猫挠伤了脸,便赶来瞧姐姐了。你说也怪,从来没听说过猫抓人,姐姐你说是不是那野猫饿了,把你当成……那个了呀!”萧希乐说着朝萧希微无辜的眨了眨眼。
“三小姐你说什么了!”碧云不像红雨那般沉得住气,一听萧希乐的话,顿时便怒了。
“妹妹放心,那只野猫我已经命人扒了它的皮炖了一锅汤,想来,它是没机会再把妹妹当成……那个了。”萧希微盯着萧希乐的眼睛,唇角笑容的弧度依旧漂亮。
“你……你把那猫……”
“那猫的味道真是不错,若是妹妹喜欢的话,呆会我让人再捉一只来炖锅汤给妹妹喝,如何?”
“你……”萧希乐像看着怪物一样盯着希微,才说了一个字,胃里便翻滚着一阵阵的恶心、她‘呕’了一声,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带着两个小头冲出了房间。
萧希微扯了扯嘴角,若无其事的端起一杯热茶,轻轻的吹了吹杯中蒸腾的热气,慢悠悠的抿了一口。
“小姐……那,那猫真的……”崔嬷嬷看着萧希微,心里有些发毛。
自从她在萧希微面前承认身份后,这些日子便一直安份的在呆在自己的房间。萧希微被猫抓伤的消息,她也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萧希微斜眸瞟了眼崔嬷嬷,唇角略略一扬,道“我不过就随口那么一说。怎么?莫不是嬷嬷真以为我把那只猫炖汤喝了不成?”
崔嬷嬷心里‘咯噔’一声,脸上一阵灰败,她还没说话,一旁边的碧云却已‘咯吱’的笑出声来。
“小姐原本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三小姐,没想到连嬷嬷你也吓到了呀!”
碧云不比红雨稳重,所以,萧希微没有告诉她崔嬷嬷背叛的事,她瞧见崔嬷嬷一脸惧怕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崔嬷嬷尴尬的笑了几声,然后垂着头不敢再接话。
萧希微牵了牵嘴角,仿若没瞧见似的,低头又抿了口茶。
过了几日,萧希微额头上的伤口结痂。她坐在铜镜前,看着额头上那几条鲜明的疤痕,心里那股怨愤便怎么压也压不住了。
“小姐,今个儿您想梳个什么样的发髻?”察觉到萧希微神色不对,紫烟上前道。。
“随你吧。”萧希微闭了眼睛。
紫烟咬了咬牙,转身拿了一把剪刀对着萧希微的头发就‘咔擦’一声便剪下了不少头发。
“紫烟你这是做什么!”崔嬷嬷吓得脸色一白,忙上前一把拉住紫烟的手,扯着她慌忙跪到地上,“还不快跟小姐请罪。”
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能动。可她没想到紫烟这丫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去剪小姐的头发。
萧希微睁开了眸子,看着镜中那被剪断的青丝正好遮住了额头上的疤痕。
见萧希微许久没有说话,紫烟终于有些绷不住了,忙伏下身道,“小姐恕罪,奴婢……奴婢……”
还没等她想好说词,那厢萧希微清冷的声音便已响了起来,“跪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替我梳头。”
紫烟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一下便松了下去,她慌乱的爬了起来,脸上的惊惧还未完全退去,只讪讪的应了一声,“是。”说完,忙跑到萧希微身后利落的替她挽了个随云髻,又从首饰盒里挑了支粉玉木兰流苏钗插入鬓中。
萧希微看着镜中的自己,因剪了刘海的缘故,衬得自己那双眸子越发的黑亮,又瞥见镜子后面紫烟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不由一笑,“按规矩,我屋子里该有四个一等丫头,如今却只有碧云和红雨两个,如今红雨伤还未好,从今日起,你便升为一等丫头吧。”
“奴婢,奴婢谢小姐恩典。”紫烟忙跪下来朝萧希微磕了个头。
握着木梳的手心已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可这都没关系,因为她知道,这一次她赌赢了。
崔嬷嬷看着喜形于色的紫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想了想,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今时不同往日,虽然小姐表面上没有跟她计较,但她总觉得小姐对她总存了几分芥蒂,不比从前那么亲近信任了。
梳洗好,萧希微让人拿了件藕荷色烟纱散花裙穿上便准备去静园给老太君请安。
还未踏进屋,便听到屋里传来老太君爽朗的笑声。
“什么事让祖母这么高兴呀!”萧希微一边行礼一边对老太君道。
见萧希微来了,老太君忙示意刘嬷嬷将她扶了起来,“不是让你好好养伤么?怎么大老远的跑这来了?头上的伤可好些了?”
萧希微笑着道,“不过被猫挠了一爪子哪有那么严重。再说黄太医说了以后只要按时抹药,以后丁点疤痕都不会留下的!”说完,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萧希乐,果然她眸中闪过一丝不甘。
“那也得多注意呀!”老太君伸手拉着萧希微的手一同坐到了罗汉床上。
一早便来给老太君请安的萧希乐见老太君这么亲近萧希微,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吃味,可她面上也不敢表露出来,只笑着对萧希微道,“祖母说的不错,姐姐还是应该听大夫的说多休息才是。”
萧希微抿了抿唇,对萧希乐的话不置可否,“对了,刚刚什么事让祖母这么高兴呀!”
提到这个,老太君忙笑着从桌上拿起一封信递到萧希微面前,“不是旁个,却是你的哥哥!这小子,跟着他祖父去芜城那么久,一年到头没个音讯,今个儿到想起来给我这老婆子来封信了。”
“哥哥!”萧希微眸子一亮。
“是!说是这次要回来给我贺寿呢!”提起自己这个嫡长孙,老太君眉眼里掩不住的笑意。
“是吗?”萧希微也是一阵欣喜,忙接过老太君手中的信,一目三行的看了起来。
“可不!”老太君笑得眼睛都咪了起来,连日堆积的不郁也一扫而空。
“那哥哥什么时候到府里呀?”萧希微扬起眸子看着老太君迫不及待的问道。
老太君拍了拍萧希微的手,笑着道,“瞧把这孩子急的,从芜城到京城这么远,就是骑马不眠不休也得七八日了。”
萧希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底却满是期待那个从芜城回来的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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