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砚之回到京城的第二日便在朝堂上提出好几项改革,第一件便要收绞国库欠款,这一提议顿时在朝中掀起惊滔骇浪。这满京城的豪门贵族谁家不欠着国库几万两,所以,楚砚之的改革的第一步便遭到了大越开朝以来满朝亲贵空前的反对,皇帝的小叔叔容王甚至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痛斥楚砚之,不想,皇帝当众驳斥容王,异常坚定的支持楚砚之。
若说,从前皇帝是在暗中支持楚砚之的,那么,经过此事,皇帝对楚砚之的态度已然已转到明面上。
虽然楚砚之此举得罪了满京城的亲贵,但却收买了一大批清流文臣的心。
就连萧希微知道楚砚之的举动后,她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果敢。
比起严贵妃所出的燕王楚惜之,他这个宫女所出的慎王要想得到认可,和盖过燕王楚惜之的风头,那么,非得兵行险招不行。
相对于朝中的风起云涌,后宫则相对要平静的多。
宫中两位贵妃。严贵妃幽居翊坤宫养病,闭门不出。慎贵妃闭宫思过,早已淡出众人视线。近来风头最盛的祥妃月份大了,近日也鲜少出她的储秀宫,后宫一应事务都有人专程到储秀宫与她报备。
这日,萧希微传了软轿准备去翊坤宫探望严贵妃。
虽然永春殿离翊坤宫有段距离,但隔三差五,萧希微总要去翊坤宫走一趟,只是身边跟着几双眼睛,是以,每次她和严贵妃见面也只是寒暄几句,不敢多聊,生怕落人耳实。
翊坤宫里点了檀香,一踏进屋子里,鼻类便缭绕着一股淡淡素素的香味,极是清幽。
严贵妃穿了一件浅紫色的宫装斜椅在榻上,只见她右手撑着额头,眉心紧拧。萧希微进去的时候,一个宫女正端着药碗在劝严贵妃喝药。
“母妃。”萧希微走到严贵妃跟前福了福身。
听到萧希微的声音,严贵妃转过脸来,笑着朝萧希微招了招手,“来,快来这坐。”
萧希微依言坐到严贵妃身边,笑着道,“母妃刚刚是不是又犯头疼了?”
“这都是老毛病了……算了,别说这个了,来,快让本宫摸摸我的小孙子是不是又长了些。”严贵妃一边说着,一边笑着伸手贴到萧希微隆起的小腹上。她的手刚贴上去,不一会,手心便传来一阵颤抖,严贵妃的眸子猛地一亮,“微儿,你瞧瞧,这小家伙在踢本宫了。”
萧希微抿着唇笑了笑,“他在责怪祖母不听话,不肯乖乖吃药了。”
听了萧希微的话,严贵妃颇有些无奈的看着萧希微,叹了口气,道,“你呀……其实这药吃或不吃都没什么区别,这都多少年了,治不好了。不过,本宫也这把年纪了,也不稀得能不能治好了。”
“母妃,您怎么能这么说了?”
“别说这个了。”严贵妃摆了摆手,似乎不愿意继续说这个话题,她转过头看着冬月道,“把这药端下去吧,我闻着这味心里不舒服。”
“娘娘……”冬月皱眉,有此不甘心的看着严贵妃喊了一声。见严贵妃不为所动,她忙将目光移向了萧希微,“王妃,您劝劝娘娘吧?”
“冬月,既然母妃不吃那便端下去吧。”萧希微笑着看着冬月道。
冬月看着萧希微,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萧希微却是一笑,对严贵妃一样,“其实儿臣也和母妃一样,最烦闻这些药味,总觉着吃这些药有什么好的呀,苦得不行……一会回去,我也让宫人将那些什么养胎药什么的全扔了。”
“你敢。”严贵妃一下坐起身来,看着萧希微似笑非笑的脸,伸手捏着阁头颓然的又坐了回去,“你这丫头,行行行!本宫吃,本宫吃药还不行吗?”
“冬月,还不快把药端上来。不然,一会母妃该要反悔了。”萧希微笑着转过头对冬月道。
冬月这才明白萧希微刚刚说那话的用意,于是,忙将药端了上来。萧希微从冬月手中接过药,亲自一口一口的喂给严贵妃。喝完药,萧希微又亲手端了茶水侍候严贵妃漱了口,又扯了手帕替她擦了擦嘴,一切做完后,她才重新坐了下去。
“母妃是不是倦了?”
“回王妃的话,这几夜娘娘都睡不大好。”
“母妃,要不然,儿臣给您念一段佛经吧。”萧希看着榻上躺着的那本佛经,笑着对严贵妃的道。
“也好。”严贵妃点了点头。
听了严贵妃的话,冬月忙上前扶着严贵妃躺了下去。
萧希微拿起榻上的佛经,轻轻的翻开一页,“若有菩萨,于后恶世,无怖畏心,欲说是经,应入行处,及亲近外。常离国王,即国王子、大臣、官长,凶险戏者,破戒比丘,名字罗汉……”
“你念错了,凶险戏者,及旃陀罗,外道梵志……”
“是,儿臣瞧错了。儿臣继续给您念,及旃陀罗,外道梵志。亦不亲近增上慢人,贪著小……母妃,这个字读什么?”萧希微伸手指着佛经上的一个字对严贵妃小声道。
严贵妃抬眸淡淡的看了萧希微一眼,“这个字念乘。”
萧希微点了点头,接着继续念起了佛经。
皇帝派来监视萧希微的宫女原本还仔细的听着两人说话,但听了好一会,见两人说的都是些佛经,再加上萧希微的声音低婉轻揉,如同一道和煦的春风拂过,渐渐的,那宫女垂眸半咪着眼,心思渐渐不在这了。
“我如今也顾不了你太多,你万事要小心呀。”见那宫女渐渐失神,严贵妃忙压低声音对萧希微道。
萧希微低声道,“儿臣知道,母妃您也一样。”
严贵妃点了点头,“这个字你又念错了。惜之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暂时还没有,不过儿臣已派人去打听消息了。儿臣愚钝,让母妃见笑了。”
“罢了,你念了这么会佛经也乏了,回去吧。”严贵妃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有些疲惫的看着萧希微道。
“儿臣告退。”萧希微扶着紫烟的手起身朝严贵妃福了福身。
这时,派来监视萧希微的那个宫女才回过神来,她忙快走几步站在了萧希微的身后。
从翊坤宫出来,天已近午时。
现已入秋,即便头顶明晃晃的阳光照到身上,可依然感觉不到几分暖意。
惜之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而同样,皇帝派去粟阳的人也没有回来。
萧希微咪着眼睛看着头顶那轮耀日,莫名的觉得有些心慌。
“王爷。”
耳畔忽地响起一道声音,将萧希微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空旷的宫道上,一道颀长的人影缓缓朝她走了过来,阳光投在他的身上,拉出一条细长的影子。
萧希微伸手扶着紫烟下了软轿朝来人福了福身,“妾身见过王爷。妾身就不打拢王爷了,告辞。”说罢,转身准备再上软轿。
竟是一句话也不愿意与他说了。
楚砚之看着萧希微有些臃肿的身材,眼睛不自觉得咪了咪。
“你,恨本王?”
身后,楚砚之低沉略带困惑的声音响了起来。
萧希微身影一顿。
就这一顿,立刻证明了楚砚之心中的猜想。
“为什么?”
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开始有意的避忌他,一开始,他以为她是姑娘家的矜持,可后来他觉得不像,那种避忌更像是憎恨。可是,为什么,他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她?
为什么……
呵呵,他竟然在问她为什么恨他?
她也曾对他一腔痴情,爱他,信他,重他,可最后,他给了她什么了?一世的利用,一世的欺瞒,还有一场绝望的烈火……
原本清亮澄澈的眸子里一下汇起了无数怨毒的恨意。
“希微……”见萧希微久久没有回答,楚砚之忍不住低低喊了一声。
萧希微深吸了一口气,纤长的的睫毛动了动,转头再看向楚砚之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然恢复如常,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王爷还是唤妾身燕王妃吧。”
燕王妃……
楚砚之紧紧的盯着萧希微的眼睛,试图从她眼中找寻什么。可是,他看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
或许,从萧希微出现的那刻开始,她在他眼里便是一团裹了无数秘密的谜团。可他相信,终有一日,他会将这个谜团彻底解开的。
“燕王妃。”楚砚之唇畔忽地浮起一丝轻淡的笑意来,“那么,本王能问一句燕王妃,燕王眼下在何处了?”
“王爷自然是在粟阳赈灾。”萧希微神色不动的答道。
“哦,是吗?”楚砚之挑了挑眉,“你确定他在粟阳。”
“王爷这话什么意思?”萧希微冷冷的看着楚砚之道。
楚砚之笑了笑,“燕王妃说这话,看来是对粟阳的事情一无所知了。”
腹中的孩子猛地动了一下,萧希微慌忙扶着肚子倒吸了一口气,旁边的紫烟忙用力的扶住她,又是焦急又是担忧的道,“王妃,您没事吧。”
萧希微抿着唇角笑了笑,“你放心,旁人的话影晌不了我什么,我相信惜之。”
她相信楚惜之,而他在她眼里是……旁人。
莫名的,这两个字刺痛了楚砚之的心。
“粟阳来报,说燕王殿下微服出巡的时候不幸掉入水中,失踪了……”楚砚之盯着萧希微的眼睛冷冷的道。
萧希微脚一软,脸上霎时变得惨白,声音也带着微微的抖音,“你……你胡说。”
楚砚之勾了勾唇角,“你是不相信本王说的,还是……你其实在心里已经确信楚惜之他不会死了?”
萧希微用力的撑着紫烟的手站直了身子,她右手轻轻的覆在自己的小腹上,眼睛坚定的盯着楚砚之一字一句道,“我当然确信惜之他不会有事,因为,我还活着。”
楚砚之盯着萧希微,漆黑的眸子划过一丝莫名的光芒,“希微,你以为他佯装失踪就能躲过去了?你就不怕到时候假戏成真么……”楚砚之说罢,朝萧希微烂然一笑,随即昂首越过萧希微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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