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砚之收到秦王上山的消息忙赶去了严贵妃住的院子。
他刚走进屋,还没来得及看清屋里的人,一团巨大的影子‘腾’的一下朝他扑了过来。他反应迅猛的往边上一闪,这才看清扑过来的那团影子竟是一只偌大的老虎。此时,只见那老虎浑身的毛根根直立,露出的牙齿如匕首一般锋利,双目直冒凶光死死的盯着楚砚之。
“团子,回来。”这时,一道柔婉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到声响,团子不甘愿的收起身上的炸毛,吐了一口粗气,头一扭,很不甘愿的走到萧希微脚边,将脑袋靠在萧希微的脚边,然后趴了下去闲适的闭上了眼睛。
“四哥,吓着你了吧。”楚穆之站起身含笑看着楚砚之道。
楚砚之挑了挑眉,见严贵妃和萧希微分别坐在暖榻的两侧,而楚穆之则坐在萧希微的下首的椅子上。他勾了勾唇角,走到严贵妃旁边坐下,状似无意的道,“八弟怎么有空来朝安寺了?前阵子还听说八弟染了风寒,连上朝都推了,怎么,如今病好了?”
“我这‘病’好不好不全由四哥说了算么。”楚穆之勾唇道。
楚砚之剑眉一挑,声音也略扬了扬,“哦,八弟这话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呀?”
楚穆之笑了笑,也不接楚砚之这话,只转过头对严贵妃道,“母妃,儿臣听说山上冷,特意送了御寒的衣物来,您千万要保重身体。”
“原来,八弟是来看望母妃的呀。”楚砚之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略略抿了一口,似笑非笑的看着楚穆之道。
“怎么,我不能来?”楚穆之挑眉朝楚砚之看了过去。
“八弟自然是能来的。只是,八弟离开王府,那有些人岂不是找不到八弟了?”楚砚之一边盯着自己手中白瓷茶杯,一边笑着道。
“四哥真会说笑,你在这里,还有谁会来找我呀。”楚穆之说的,忽地嘴角一勾,“四哥最近应该挺忙的,都察院左副御史刘安,太仆寺卿王政,哦,听说去慎王府的还有郑国公了。”
都察院左副御史刘安,太仆寺卿王政,这些原本都是燕王一党的人,自燕王出事的消息一出来,他们便立刻投到了楚砚之的麾下。
“没想到八弟这么关心我慎王府的事呀。”楚砚之垂眸笑了笑,声音里隐隐带了些讽刺。
“四哥又何尝不是如此。”楚穆之含笑答道。
“两位王爷要叙话不防出去找个清静的地方,别打拢母妃休息。”一直没有说话萧希微淡淡的开口了。
楚砚之看了萧希微一眼,只见她神色冷淡如昨,而严贵妃面容也如往常一般消瘦,只是精神却好了几分。
“母妃恕罪,儿臣一时放肆了。”楚穆之忙转过脸笑着朝严贵妃抬手揖了个礼。
严贵妃微微抿了抿嘴角,一脸慈爱的看着楚穆之道,“无防,你能来看我,我便很开心了。”
“四哥,若你无事,不如咱们一起出去走走。”楚穆之转身,侧眸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楚砚之勾了勾唇角,“也好。”说罢,便率先朝门外走去。
不多会,两人便出了严贵妃所住的院子。
她们一走,紫烟便压低声音问道,“王妃,你说慎王他会不会起疑呀。”
萧希微垂眸看着偎在她脚边安心打瞌睡的团子,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他那样多疑的人,除非是亲眼看到惜之在他面前咽了气,否则,他总会带着一丝疑虑,提高警惕的,除非……
除非惜之他真的‘消失’。
严贵妃抬眸瞥了冬月一眼,冬月随即会意,她朝严贵妃福了福身,随即守在了门外。
“微儿,你打算怎么做?”
萧希微一怔,抬眸看着严贵妃,“母妃觉得了。”
听了萧希微的话,严贵妃低头看着手中握着的那串小叶檀木雕刻法华经的佛珠,沉默片刻后,她终于还是开口了,“微儿,你还是依他吧……”
这个‘他’不用说,指的自然是楚惜之。
“母妃。”萧希微一下站了起来。
她这一动,靠在她腿上的团子立刻惊醒,‘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双目杀气腾腾的扫了一圈,见屋里没有陌生人,这才转头朝萧希微讨好的摆了摆尾巴。
严贵妃转过脸看着萧希微,温和的笑了笑,“微儿,你担心的那些他定然一早便想过了,可他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微儿,你应该听他的。”
“母妃……”萧希微皱眉又唤了一声。
她不相信严贵妃不知道惜之所做的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有多危险,可她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站在惜之这一边了。
严贵妃收回自己看着萧希微的目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良久,她低柔的嗓音带着微微的暗哑响了起来,“微儿,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做这个决定?那是因为,在他心里,你比那些东西要重要很多,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也要冒这个险。”
她何尝不知道惜之是因何做了这个决定,可当这话从严贵妃嘴里说出来时,萧希微还是觉得满心的酸涩。
前世,她躲在卑微懦弱的壳里,即便幸福走到了她身边,可她却怯愵的不敢伸出手,她怕自己配不上那个人,她怕自己会拖累那个人。而现在,当她重新睁开眼睛,她用力的甩掉曾经自卑软弱的躯壳,努力的活出一个自信不依附于任何人的萧希微,因为只有这样,她觉得自己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可到了这一刻,她依然还是只能向前世懦弱的自己妥协,再一次拖累于他吗?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无比的难过。
如果重活一世,她依旧连保护自己的力量也没有,注定要拖累于他,那么,她宁愿自己从未活过。
“可我不想他冒个险。”萧希微看着严贵妃,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如若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要拖累自己心爱的人冒这么大的风险,那么,我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边。”
萧希微的话说得那样的决绝,那样的掷地有声,即便是早已看遍世间百态的严贵妃也不由得有些动容。
她看着萧希微,眼里慢慢涌起一股钦佩和羡慕。
她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见多了为了权势地位不折手段,多的是踩着自己亲人和骨肉往上爬的人,甚至自诩只爱皇帝这个的自己,当年,她何尝不是在知道皇帝其实爱的是丽嫔时,不着痕迹的挑动慎贵妃去对付丽嫔了?比起惜之对希微,希微对惜之,他们相互之间感情的纯粹,她对皇帝的那一点所谓的爱情,未必没有其他外界的因素。
在这权力欲望的中心,能有这样不被动摇的爱,她的惜之该有多幸运能碰到这样一个人。
“孩子,走吧。”严贵妃起身伸手轻轻的握住萧希微的手,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这个世上,每个人都面临着取舍。对惜之来说,他最重要的是你,而同样的,我相信,对你来说,他也是无可取代的。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不管后面有什么后果,我相信你们也能一起承担。”严贵妃说着,便将手中那串小叶檀木雕刻法华经的佛珠套到萧希微的手上,“好孩子,愿意佛祖保偌你。”说罢,她拍了拍萧希微的手,随即转身缓缓走进了内室。
萧希微看着面前还生微微晃动的帘子,又低头看着手中的那串佛珠,右眼皮忽地狠狠抽跳了两下。
刚刚听母妃那话里的意思,似乎她要留在这里。
她怕连累惜之不肯离开,可是,却要她离开这里。
可是母妃,我一旦离开,那么,我这一世只怕都不会原谅自己。
脚上忽地有一个柔软的脑袋靠了过来,萧希微低看了眼摆着尾巴将脑袋直蹭着她的团子,嘴角浮起一丝极轻的浮笑,她艰难的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团子柔软的脑袋,将脸亲昵的靠过去,“团子,我会保护你的。”
团子听不懂萧希微话里的意思,但却闭着眼睛乖巧的任由萧希微抱着。
朝安寺的后山生了几株野梅花树,虽然花朵很小,但香味却格外的浓郁,离野梅树还有很久,便能闻那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四皇兄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听说,这几日有不少人上折子重提让父皇重立太子一事。”楚穆之笑着道。
楚砚之勾了勾唇,“哦,是吗?那八弟是怎么看的了?”
楚穆之挑眸,斜眸扫了楚砚之一眼,“父皇膝下的几位皇子中,太子暴毙,七皇兄也没了,余下的皇子中便只剩下四皇兄你,还有我,四皇兄觉得我应该怎么看了?”
楚砚之笑了笑,“那就要看八弟你选择走哪一条路了?”
“哦,愿听四皇兄赐教。”楚穆之略抬了抬手,含笑很是谦逊的对楚砚之道。
“眼下摆在八弟眼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路么自然是拼尽全力与我争上一争,第二条路……八弟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楚砚之看着楚穆之,笑容十分惬意。
“看来,我只能选择第二条路了。”楚穆之微微歪了歪头,含笑看着楚砚之道。
楚砚之勾了勾唇角,没有接话。
林中,忽地一阵寒风吹过,扫落无数黄叶,远处的梅香越发的幽香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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