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大殿里一下变得鸦雀无声。
“向明轩!向明轩!”倾刻间,似是明白了什么的楚砚之忽地朝门外大喊了几声。
片刻后,向明轩穿着一身飞鱼服走了进来,虽然他的袍脚沾了些水迹,但依旧掩不住他那若朗月清风俊秀般的模样。他走到楚砚之跟前,与往常一般抬手与他行了个礼,“不知殿下唤微臣有何吩咐?”
楚砚之目光灼灼死死的盯着向明轩,似要将他整个人灼穿燃尽,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冷硬如铁,“你究竟是谁的人!”
向明轩抬起头来,直视着楚砚之,目光朗朗的道,“太子这话何意?微臣踩的是大越的土地,喝的是大越的水,吃的是大越子民的供奉,自然便是大越的人。”
“向明轩,楚惜之究竟底给了你什么好,你竟敢为了他背叛本宫!”楚砚之咬牙怒视着向明轩,恨不得上前将他撕成碎片。
枉他那样信任他,他竟然联手楚惜之背叛自己!
听着楚砚之愤怒之下的指责,向明轩眉心微微一蹙,他叹了一口气,“在殿下心中,是人皆为利往?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了?”
楚砚之冷哼一声,狠戾的眸子依旧牢牢的锁在向明轩身上。
“殿下身为太子,举兵谋反是为不忠,逼迫忠臣良将是为不义,为夺皇位意图弑父是为不孝,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之人,如何能为大越储君!”向明轩目光灼灼的迎着楚砚之愤怒的眼神,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楚砚之被向明轩这话激得血气翻涌,他后退了数步,双目死死的盯着向明轩,眸子迸出森森阴寒和怨毒,“好!好!很好!既然本宫在向大人眼中是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人,那再要一条全命也应是无防!”他话音刚落,手中的长剑若闪电一般朝向明轩扫了过去。
半空中,忽地有一物飞来,只听见啪地一声,似有重物掉在厚重的地毯上。
向明轩低头一看,只见那地毯上一块金牌碎成了两地,切口齐整,显然是被利剑所破。
“四哥这是要做什么?当着父皇的面迫害朝中重臣么?”向明轩身后,楚惜之似笑非笑的盯着楚砚之道。
楚砚之抿唇不语。
向明轩却是明白了,他慌忙转过身朝楚惜之行了个大礼,“微臣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楚惜之一笑,抬脚走到楚砚之面前,淡笑着道,“四哥,事到如今,你败局已定,又何必再挣扎了?你我终归兄弟一场,兵戎相见总是不好的。你说了?”
“楚惜之,你休要得意!如今我虽被你所困,可是,整个京城还在本宫的控制之下,你以为仅凭向明轩手中这些御林军就能与我相抗衡么!”楚砚之冷冷的笑道。
至少控制京城四大城门的那些士兵都是他的人,他还是有筹码的!
不想,楚惜之听了楚砚之这话,却是一笑,他悠然的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浅然安笑的道,“四哥,你还是这样天真。”
“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惜之这番淡然自若的神情让楚砚之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莫非?那边也出问题了?
“四哥,我既有玉玺在手,要一道你谋逆篡位的圣旨又有何难?你那些亲信虽忠心于你,但他们每一个都有父母妻儿,再加上我还有章将军的神策营以及萧家的兵力相助。四哥,你以为,这一战你还有胜算么?”楚惜之言笑晏晏的看着楚砚之,不急不缓的娓娓说道。
像是应证楚惜之的话似的,这时,有人匆匆跑了进来,“殿下,把守各城门的叛军在许大人与张阁老的劝说中已经投降了,还有些不肯降的,秦王殿下和萧将军正带兵诛杀之。”
那人话音刚落,楚砚之手中的长剑‘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输了,他竟然就这样输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一阵夜风拂过,带起的凉意似乎吹进了骨头缝里,明明已经是春天了,可楚砚之却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泡在冰水中似的。
冰寒刺骨。
绝望透顶。
看着楚砚之这样颓然绝望的样子,皇帝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砚之,认输吧……”
认输至少还可以保住自己一条命。
不想,听到皇帝这番话,楚砚之忽地仰头笑了起来,笑声既夹着几分凄凉又带着几分怨恨,“认输?你叫我认输?凭什么!凭什么!我是太子,名正言顺的储君!我凭什么认输!”
“砚之……”皇帝看着这样的楚砚之,胸口莫名的一阵酸涩。
他只是想保住他的命呀!
无论如何,他终究是宝珠留给他惟一的血脉!
“太子殿下,微臣这里有份降书,您还是签了吧。”这时,向明轩从袖中拿出一份早已备好的降书递到楚砚之面前,“虽然您败局已定,可那些忠于您的部下还在为您殊死一博,他们家里都有妻儿老小,就看在他们对你忠心的份上,你也不该任由他们白白丟了性命不是。”
楚砚之抬眸讥讽的看着向明轩,凉薄的笑出声来,“你以为本宫在乎么?”
“楚砚之,重活一世,你还是这样的无情!”楚惜之冰冷的目光朝楚砚之扫了过去,“对忠于自己的属下尚没有丝毫怜悯,又何谈于百姓?像你这样没有心的人也根本不配得到旁人的真心!”楚惜之说罢,身形微微一动,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再定眼时,他已伸手按住楚砚之的胳膊,一只手从他身上摸出一个印章来,“不过一纸降书罢了,有这个便足以。”说罢,便将那印章丟到向明轩的手中。
向明轩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是,微臣这便去办。”说罢,便的身匆匆的走了出去。
“楚惜之!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眼见自己的印章被楚惜之夺走,楚砚这双目慈红的朝楚惜之又喊又叫,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无奈自己被楚惜之按着却是半分也动弹不得。
“杀我?”楚惜之锋利的剑眉轻轻一挑,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从前你没那个本事,如今便更不用说了!”说罢,他抬脚楚砚之的膝盖一踢,只听见楚砚之闷哼一声,随即便跪到了地上。
“惜之……”看着楚砚之如今狼狈的模样,皇帝不忍的喊出声来。
楚惜之挑眉冷冷的看了皇帝一眼,“父皇放心,眼下儿臣还不至于取他的性命。”说罢,他扬声道,“来人,还不将太子殿下请下去。”
他话音一落,一道黑影忽地从屋檐上落了下来。那黑影朝楚惜之行了个礼,随即一言不发的将楚砚之压了下去。
这场雨下势大又突然,不过,雨停之后的天空格外的澄净,被雨水洗刷的宫殿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一切显得那样美好,仿若昨夜的那场叛乱不曾发生过似的。
叛乱过后,皇帝正式下旨立燕王楚惜之为太子,册立完太子后,紧跟着又发布了第二道诏旨,令太子监国。
谁也没想到,原本‘已故’的燕王竟死而复生竟取代了先太子楚砚之成为大越的新任储君。燕王一监国,便将前太子的罪行一一陈列,对附从楚砚之从乱的将领,楚惜之却多有宽容,或罢职或赦免并无一人诛连,一时间,朝中原本对燕王的‘死而复生’有非议的人也因此闭上了嘴巴。
燕王府的景致依旧如故,院前草木早已被打理过的,萧希微坐在院里和碧云红雨几个丫头逗弄着怀里的孩子。
数月不见,这个孩子越长越壮实,很显然,向明轩的夫人将他带得很好。
正这样想着,丫头突然来抱,说向夫人来了。
萧希微抱着孩子刚欲起身,便见一道人影飞快的朝自己走了过来,“萧姐姐。”萧希微笑了笑,正欲说话,却见向明轩的夫人敏儿生生的止了脚步,随即她侧身朝她行了个礼,跟着又道,“臣妇给太子妃请安?”
萧希微见她这般郑重的样子,不由失笑,道,“你何时学会这般讲礼数了?”
“太子妃说笑了。”敏儿面色微微变了变,随即低声道。
萧希微皱了皱眉,她素知敏儿的脾性,她今日这般倒真让她有些奇怪。不过,瞧她那样子,估么着也不会和她说什么,所以,她只得将目光投向敏儿身边的婢女。
那婢女倒也聪慧,一见萧希微望向她,便连豆子倒芝麻的全都吐了出来,“太子妃您不知,昨个儿许大人不是请酒么?我粗夫人随大人去了许府赴宴,中途出去的时候不经意间听几位夫人说我家夫人举止粗鲁丟了我家大人的脸,还说什么我家大人娶了这样一房正室当真是委屈了。”
“小桃!不许胡说!”敏儿扭头喝斥了小桃一声,可眼眶却不由微微的泛红。
“敏儿,你可知当初外头是如何议论我的?红颜祸水什么还算是好听的,若我同你一般计较,只怕早已被哭死好几回了。”萧希微看着敏儿道。
敏儿自然知道当初那些人是如何议论萧希微与前太子的,此时听了萧希微这话,心里也是为萧希微委屈。
“敏儿,你要记住,一个男人,若他真心爱你,那么,无论你是美是丑,是言行粗鲁还是举止优雅,对他来说那都不重要,他若爱,便是爱你的全部,而非旁的什么,倘若他不爱你,即便行为举止再端庄再优雅,那也无济无事,既然如此,又何须改变?”
“可是那些夫人……”
“你又不是和那些夫人过日,管她们说些什么,再者,她们不过是自己过得不如意,又见不得你如意,所以拿话刺你几句罢了,你听过也就算了,何须放在心里让自己心里不痛快了?”
被萧希微这样一顿劝说,敏儿心里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她朝萧希微浅然一笑,道,“萧姐姐,还是你最好。”
见敏儿不再烦心,萧希微心情也好了不少,“说了这么久渴了吧,要不要喝口茶?”
敏儿还未说什么,一旁的小桃却忍不住跳出来道,“太子妃,我家夫人近来不爱喝茶,倒是喜欢喝酸的东西,您这有酸梅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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