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去伙房那边吃了早食,才拎着书篮往学堂走去。
今日来得早些,天边刚泛着白光。
堂屋里光线不足。
沈舟看了两眼,夫子并不在。
他走到座位坐下,并不着急把书篮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
而是拿了本书翻开,开始读书。
现在夫子已经很少上课了。
主要就是温习,偶尔夫子会过来讲解课本。
夫子若是天亮时没过来,那基本这一日,便是不会过来了。
天亮之后,读书声也会跟着停下。
众人开始温习,抄书,或者练字,做题。
徐承志就等着天亮了,赶紧拿着三张纸,溜到了沈舟座位旁边蹲下。
“沈兄,你帮我看看,就这三道。”
沈舟放下书,也不多说,拿过徐承志递过来的纸,看了起来。
越看,他越是皱眉。
“致曲,这不是注释里有吗?”
徐承志叹气,“我这不是没看明白吗”
沈舟顿了顿,才道:“这的出处你知道的吧?”
徐承志点头,脱口而出。
“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沈舟听着,点头道:“致曲,致,推致也,曲,一偏也。”
徐承志开始头疼,“你说的,不就是注释里的?”
他要是能看懂,哪还用得着来这听沈舟再照着读一遍?
沈舟慢悠悠道:“你急甚,听就是了。”
徐承志闻言,连忙竖起耳朵。
“圣人道,其次则必自其善端发见之偏,而悉推致之,以各造其极也。”
“其次,次于“自诚明”圣人的人,也就是贤人,贤人致力于某一方面,通过专注的努力,能达到真诚的境界。”
“真诚首先在个人身上体现,然后一步步,最终达到化育万物的境界。”
沈舟尽量说得再简单些。
“也就是说,像你我这样,不是天生圣人的人,可以通过后天的不断努力,慢慢明白很多道理,然后成为圣人,达到至诚之境。”
“这是谈人性修养,本性至善。”
徐承志没说话,一脸沉思。
沈舟笑着看了他一眼,“当然,你若是有一丝恶,便也会在表面上显露出来,只有美好的品质,才能化育万物。”
徐承志紧抿着嘴唇,最终深深吸了口气。
“这个我倒是明了。”
他指了指另一张纸,“沈兄,这个呢,何解?”
“吾从周。”
沈舟读着纸上的文字,继而看向徐承志。
徐承志被沈舟这眼神看得一哆嗦,忙道:“吾说夏礼,杞不足徵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
沈舟点头,开始给徐承志解读。
他说得小声,徐承志几乎是把耳朵凑过去,才听清了沈舟的话。
随着沈舟越说越多。
他突然就领悟到了夫子说的那句悟性高的评价,到底有多恐怖。
直到拿着三张纸回到座位坐下,徐承志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这人,真没吃什么药?
徐承志回头看了眼正拿笔沾墨,准备写字的沈舟,想了又想。
没想明白这人是怎么开悟的。
但他没敢想太久,怕把沈舟说的那些话给忘了。
他连忙拿起笔,把沈舟说的那些话,全都记下来。
沈舟坐了半个多时辰,实在是受不了了,收拾出昨日做好的课业,起身出了门。
书房门敞开着,说明夫子在里头。
他走过去敲了敲门,“夫子,学生沈舟求见。”
“进来吧。”
吴敬荣放下手中的书籍,起身离榻,来到桌前坐下。
“都写完了?”
他一看沈舟手上捧着的那叠纸,便就明白了沈舟过来的目的。
“回夫子,学生都做完了。”
沈舟恭敬地把课业交过去。
“请夫子查看。”
吴敬荣是有些惊讶的。
三次旬考的题,沈舟竟不过一日,便都做完了。
他看了眼沈舟,接过来看了下。
越看,便越是吃惊。
吴敬荣眼神黏在纸上,对着沈舟摆手。
“你且回去好好温习,待老夫慢慢看,若有问题,老夫到时再与你说。”
“是。”
沈舟离开前看了眼夫子。
吴夫子正看得头也不抬,仿佛纸上写着的东西很是吸引心神一般。
沈舟走出书房,并没有回学堂。
而是在庭院里逛了一圈,又去旁边的角落里做了会拉伸,才回了学堂。
学堂里的日子跟在家的时候差不多。
沈舟适应得很快。
转眼,便到了放旬假的前一天。
这日,天都没亮,沈舟一起来,便把要带回家的东西收拾好。
就等着考完试,然后回家。
若是他能快点把考题做完,他就能赶上十点的牛车,坐着车回去。
若是赶不上,他就得走路回去。
原主之前,考完试都是下午了。
走路回去,到家天都黑了。
走路又累人,所以也不太愿意回家,一月里,能回去一次都算好的。
沈舟也不愿走着回去,太远了。
但他必须回去一趟。
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后,沈舟背着书箱去了学堂放着。
像他这样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的人不少。
平日里大家都是拎着书篮来来回回,往返舍房和学堂之间。
可今日,学堂里有将近一半的人,都带着书箱来了。
除了少部分离家近不着急,或者上次回过家,或者不愿回家的人,才拎着书篮。
徐承志和张言常便是拎着书篮过来的人。
两人都是一间舍房里的,这几日都跟沈舟走得近。
自然而然,尽管互相嫌弃,两人也走到了一块。
徐承志一看沈舟的座位,就愣了。
“他不是上月月底来的?这么快就要回家了?”
张言常也有些惊讶。
他自己基本上是很少回去,除了田假,授衣假这样放得久些的假会回去。
其余的假期,他都是在学堂里温习。
放也跟没放一个样。
本来他以为沈舟也是这样的,可没想到,沈舟才来十日,这第一个旬假,就要回家了。
沈舟吃完早食回来,刚坐下,就觉得身上毛毛的。
他精准地往徐承志的座位看去。
徐承志与沈舟对视上,抿唇一笑,起身走过去,“沈兄,你今日要回家?”
沈舟看了眼旁边的书箱,“这不是很明显?”
这会,张言常也走过来。
“沈舟兄,你不是说不喜欢走着回去吗?”
到底是跟原主之前走得近的人。
张言常一语便说出关键。
沈舟没有露出马脚,点了点头,“是不喜欢,所以我要做题做快些。”
徐承志皱眉,“夫子辰正才过来发题,你要赶几时的车呢?”
“我赶巳时四刻的车。”
沈舟说着,把书箱里的笔墨纸砚拿出来。
“你这还得赶过去坐车,一个时辰都不到,你能做完二十几道题?”
徐承志有些怀疑。
这一个时辰,都不够他做完一半题的。
“试试呗。”
沈舟的语气透着无所谓。
仿佛赶不上也没事。
张言常却是听出了一丝决绝。
这是行也要行,不行也要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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