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交卷后,当晚并不阅卷,只是将卷子糊名盖章后,直接送到东阁存放。
十六日一早,十七位读卷官开始阅卷。
而次日一早,皇上会来听卷,随后钦定一甲前三。
也就是说,读卷官们的阅卷时间只有一天。
其实过了会试后,榜上的贡士们水平也差不多,而殿试又不淘汰人,只是排名次。
所以阅卷时,速度便会很快。
速度快,便意味着看得不仔细。
所以这里面,便有些潜规则在里面。
会试排名前十的卷子,在糊名前,会被受卷官单独拿出来。
而在这其中,读卷官们经过一番讨论后,会授意受卷官挑出一些卷子。
在这里面,如果考生有与读卷官同乡,或者与读卷官关系好。
或者名声大,让读卷官耳熟。
他们的卷子便会与会试排名前十的卷子一道糊名后,直接送到内阁读卷官手中。
而不出意外,一甲前三,便出自这些卷子里。
剩余的卷子,也会在二甲的排名前面。
大理寺卿李阳云不知苏侍郎是什么意思,只是按照他的请求,卖了个人情,把顾锦的卷子给提了上来。
剩下的,他便就不管了。
阅卷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首辅张文瑜垂眸看着手里这一张有些熟悉字迹的卷子,心里想的,却是户部尚书之前拜托的事。
卷子中规中矩,虽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但也经得起细看。
他随手放到右边。
右边放的是明日要一道递交上去,给皇上钦定一甲前三的卷子。
当然,这只是初选。
他拿起第二张卷子看了起来。
这张卷子一入眼,他眼皮便跳了下。
又是眼熟的字迹
楚秋实是会试主考官,他是看过沈舟墨卷的人。
自然认得沈舟的卷子。
他眼皮眨也没眨,看完卷子,思考一瞬,便放到左边。
也就是张文瑜的右边。
最终递交到皇上面前的卷子,只有十二卷。
内阁读卷官看的卷子,才有机会得一甲前三。
其余读卷官看的卷子,分出上一等和次二等后,便由阁老直接定下名次,上一等为二甲,次二等为三甲。
殿试内阁的读卷官有四人。
四人单独阅卷完后,便会从先前挑选出来的卷子中再挑一次。
一共挑出十二卷,之后便由几人讨论,确定明日在皇上面前读卷的顺序。
这读卷的顺序也有讲究。
顺序排名前三的卷子,理论上来说,便是阁老确定好的一甲前三卷子。
若非皇上有要求读卷官继续往下读,一甲前三名,便是从这三张卷子里进行排名了。
楚秋实发表完自己的意见,眼见有两人反对,而首辅张文瑜不支持,也不反对,站在一旁未发表见解,心里也是明白。
也不再说,沉默地看着他们排卷。
很快,卷子排完顺序后,几人开始弄剩下卷子的排名。
这更没人反对了,名次直接按照评卷官们在卷子上画圈的数量多少进行排名。
在天黑之前,卷子全部评阅完毕。
东阁大门关闭,众人回去歇息。
翌日一早,文华殿。
殿内很安静,只站在两排读卷官。
楚秋实站在张文瑜身旁闭目养神,不理会也不关注他们的眼神交流。
暗自想着自己的事。
“皇上到!”
贴身太监刘詹的声音尖细,远远传入殿中。
众人神情一肃,恭敬有礼,微微弯下腰,低头迎接。
很快,一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在殿门前响起。
赵骜看了眼殿内的十余人,抬步走到上方坐下。
众人弯腰拱手行礼,“微臣参见皇上,皇上圣安。”
“平身。”赵骜看了眼一旁的卷子,目光沉沉,“直接读吧。”
张文瑜点头,让读卷官开始读卷。
殿试的策文字数不得少于一千字。
一般而言,考生都会写到两千字左右。
一张卷子差不多读一刻钟。
读卷官读得很有节奏,字字清晰。
赵骜撑着脸,一言不发地听完。
刘詹按照流程,把读完的卷子双手呈到御案前。
赵骜垂眸扫过,不到片刻,手指动了动。
刘詹看着,转头看向读卷官,示意他继续读。
读卷官拿过第二张卷子开始朗读。
很快,前面三张卷子朗读完毕,眼看皇上并没有说让继续往下读的话,读卷官便按照卷子里的顺序,一一递给刘詹。
刘詹接过,一一摆放在御案上。
张文瑜看了眼上方一直没怎么开口的皇上,带着众人出了殿门。
刘詹看了眼殿门,转头开口询问。
“皇上,要继续看卷子吗?”
赵骜不明地笑了下,“找出来吧。”
刘詹点头,也不问是找什么卷子,打开其中一卷便看了起来。
一连看了六张卷子后,他把第七张卷子放到赵骜面前。
“皇上,这字迹没错了。”
“嗯。”
赵骜掀起眼皮,看向那张卷子。
“礼治在于自觉,法治在于约束,自觉容易受到诱惑出错,法治从中纠正配合。”
“礼治手段温和,众人容易接受,法治手段强硬,朝廷上下难免抵触,所以礼法并举,外儒内法?”
赵骜浏览一遍,从中截取到卷中意思,心里流转一遍后,轻笑了下,看向刘詹,“你觉得如何?”
刘詹笑道:“皇上喜欢,奴婢就喜欢。”
赵骜笑了,“都挺好的。”
说是挺好,他大手一挥,直接定下一甲前三。
“让他们进来吧。”
刘詹点头,走到门外,让众官回来。
赵骜眼睛在众人身上扫过,神色漫不经心,“朕随手挑了张卷子看了下,觉得挺有意思的,就这样吧。”
“是。”众人拱手,虽然不解,但没人敢发问。
“众爱卿忙完,就在此殿就宴吧。”
赵骜起身,带着刘詹走了。
皇上走后,张文瑜等人才抬起头互相看了眼。
心中不免对皇上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在意起来。
楚秋实摸着胡子,若有所思,“张尚书,您说皇上刚刚说的那话,到底是何意思?”
张文瑜总觉得皇上的眼神好像在自己身上多扫了眼,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闻言,心中起了些躁意。
“楚尚书问我,我又从何而知?”
楚秋实点头,“张尚书说得是。”
旁边几人听着,根本没敢出声。
张文瑜压下心里烦躁,看向一旁抱着卷子的官员。
“走吧,回去拆卷填榜。”
众人不再多言,脚步匆匆回了东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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