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柜台是特制的,水泥砌的台子,外边包了木头,乍看起来跟普通桌子没区别。而钱匣的底部是钉在桌面上的。
这个造孽的设计是冯悦提出的。
装修过程中的某一日,林听给冯悦做安全教育。
‘悦姐,如果有人来抢劫,你怎么办?’
‘我肯定要反抗啊!’
‘你是不是傻,你拿那点儿工资干什么玩命的活儿啊……听我的,遇到抢劫的就把钱给他,就算他抱着钱匣子跑了你也别去追,只要人没事就行。’
‘啊?’
然后悦姐就开始慌了。
她琢磨了三天,向张队长提建议,要求把钱匣子钉在桌子上。
张队长也是个人才,他问,那抢劫的要是连桌子一起扛走怎么办?
于是……他们决定把桌子焊死在地上。
幸亏装修队手艺好,不然这玩意儿真是没法看。
钱匣子一分为二,一半是用来装50、100这类整钱的,在顶部有个半公分宽的开口,直接把钱扔进去就行;另一半是隔出数个分格的抽屉,按钞票面额分别放钱。
两边都有锁,钥匙有两份,一份在林听这儿,另一份在冯悦手里。
林听拿起账本,对冯悦说:“数钱的活儿就交给你了。”
冯悦:“……!”
她已经不记得今天到底收过多少钱了,反正她以前从来都没碰过那么多钱。
她颤抖着把钥匙插进锁孔,因为过度紧张,差点儿把钥匙怼断了。
因为白天太匆忙,钱没有仔细整理,看着有些杂乱。
但是看着满满登登的一抽屉钱,再乱点儿她也觉得好看。
冯悦开始数钱。
从硬币开始。
似乎这样可以让她没那么慌张。
林听看了她一会儿,开始按着账本上的销售记录结算。
林听在开业前便跟冯悦定了货号。
数字第一位表示品类,0是上衣,1是裤子,2是裙子……
第二至三位表示价格,12代表129元,02就是2元……
最后的第四位是细分的款式,每个数字代表一款商品。
林听按着计算器,对着货号算了一遍销售额。
嚯,3012元。
她也震惊了一下。
要知道,如今可不是大学扩招后动辄有两三万在校生的时候,而且又是月底,理论上讲,大家兜里都空了。
不过很快林听就冷静下来了——前期的宣传加上今天的鞭炮花篮和九折优惠,有这样的销售额不算夸张。
林听继续算账。
冯悦做的手工品今天卖得真不少,一两块钱的小玩意儿,竟然卖了217块。按之前商议好的五五分,林听赚了1085元。
剩下的2795元除去进货成本和给冯悦的提成,余105255元。
林听琢磨着,平稳下来后,日常日盈利应该有四五百块。
除去房租水电这些费用,每月赚个万把块不成问题。
乍听起来还不如之前摆地摊赚得多,但那会儿是借了过年的东风,而这个买卖胜在稳定、暖和,时间久了,甚至不用林听操心。
而且,以沈市的消费能力,她可以再开五家、十家店,沈市吃得下。
当然了,开分店的前提是她得有自己的工厂,生产出批发市场没有的衣服,那才是核心竞争力。
这些都是后话,是未来的步子,当下最重要的是——
第一日,开业大吉。
“老板!数好了!”冯悦的声音颤抖着,“一共3015元!”
林听:“……?”
“少数出三块钱我能理解,但多出来三块钱是怎么回事?”
“是找错钱了还是少记账了?”
……
林听说,等明天早上再点货吧,今天太累了。
但冯悦让她歇着,自己点货,非得找出来这多出来的三块钱是哪儿来的。
看冯悦忙得像只小蜜蜂,林听轻笑着,数出136块5放到一边,打算在月底这几天给冯悦按日结提成和手工品分成。
她知道冯悦这个月没钱,之前的工资都是按周给她开的。
顺手的事儿,没必要卡着她苦兮兮地吃不饱饭。
冯悦把货整理了一遍,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找到那三块钱的来源——
“老板,是头花,少记了一个。”冯悦红着脸,“我想起来了,当时我正要记账,赶上客人来得多,我就给忘了。”
林听点了下头,说:“扣你五毛提成,下次注意。”
说着,她拿回了一个五毛硬币。
冯悦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保证下次不犯。
林听把剩下的136块递给她:“这是今天的手工品分成和提成,扣完罚金后一共136,你数数。”
冯悦:“……!”
她一天赚了136块?
这是什么概念呢?
她之前想要当保姆时,都不敢要136块的月工资啊。
“老板,我……”
冯悦惊惶地望着林听,不敢接钱。
林听把钱塞进她手里,说道:“这几天给你按日结算,下个月开始就按月结了。”
“好、好……”
冯悦握着钱,眼神发直。
林听在钱匣里留了三百块的零钱,其余的拿走。
她说:“你明天九点半开店就行,多睡一会儿,一大早的也不会有客人来。”
大学生起早的唯一理由就是有课,根本不可能跑出来买东西。
看冯悦还傻乎乎的,林听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走吧,下班。”
冯悦下意识说:“我收拾一下店里。”
“那行,我先回宿舍了,等会儿要关寝了。”林听不在意地说,似乎忘了钱匣里还有三百块,而冯悦有钥匙。
林听推开店门时,门板触碰到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冯悦好像被这声音唤回了神思,转身喊她:“老板!”
林听停下脚步,回身看她:“怎么了?”
冯悦握着钱,郑重地朝她鞠了个躬:“谢谢你。”
林听笑了,她挥挥手:“谢我干嘛,是你的手艺值得。”
说真的,手工品的投资是最低的,那些珠子贝壳实在不值钱,而她呢,只是在进货的时候顺手买一些,就得到了四、五倍的回报。
说完,林听踏入夜色。
冯悦直起身子,目送林听走远。
她鼻子泛酸。
但她忍住了,没有哭出来。
她把钱揣好,一边小口小口喘着气,一边拿起扫把,把店里仔细打扫了一遍。
打扫完卫生再摆货、整理仓库。
想了想,她又把店外的花篮搬回到店里,打算明天早上再摆出去。
多好看的花儿啊,只放一天可惜了。
做完这一切,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冯悦脚步极轻地回到后院,发现厢房还亮着灯,桌上的碗里装着油茶面,旁边还摆着暖壶。
隔壁郑家母女已经睡了,桌上的字条是郑妙英的笔迹。
“悦姐,吃点东西再睡。”
暖黄的灯光,喷香的油茶。
冯悦吃着东西,做了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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