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半个月,蒋父都带着林听和蒋宗到处跑。

    沙龙、证券交易所、公司、工厂,他毫不藏私地把自己的经验教给林听。

    林听乐得跟着蒋父跑,她像一块干海绵,迫切地汲取知识和经验,弥补自己的不足。

    5月21日,沪市股票市场全面开放股价涨幅限制,并开始实施t+0交易规则,即当日回转交易规则。

    沪股开始疯涨。

    21日当天,沪指从616点蹿升至1265点,汇通能源上市当天大涨470。

    短短三天后,沪指登顶1420点,股价一路飞涨,其中五支新股面值狂升2000至3000。

    股民狂欢,几乎所有人都信了股市能一夜暴富。

    的确,一夜暴富的人无数。

    与此同时,官方发布通知,沪市股市将增发大量新股,并且第二次认购证摇号中签率将高达50!

    黑市上的认购证买卖陷入最疯狂的阶段。

    无数人捏着认购证,他们都是准万元户。

    街边的霓虹灯都更亮了。

    “太疯狂了。”

    林听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的震撼景象,心里愈发不安。

    这种明显不正常的市场情况被大笔钞票入账的喜悦埋没,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股神。

    可这绝对不该是市场正常的样子,股价的飞涨已经超出了市场正常涨势。

    她戳了戳身旁的蒋宗:“哎,要不劝叔叔把股票卖了吧?”

    蒋宗点头:“嗯。”

    蒋宗在大户室找到蒋父时,他正笑着与经理们说话。

    瞧见蒋宗进来,蒋父笑问:“怎么了?”

    蒋宗说:“卖了吧。”

    蒋父一怔:“卖多少?”

    蒋宗:“全部。”

    蒋父不由得皱了下眉,没有立即答话。

    经理们噤若寒蝉,互相看看,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一句话——

    少爷疯了。

    现在的涨势怎么可以卖?

    以蒋总现在持有的股票,一天就是百余万的收入。

    卖?

    那可真是疯了。

    蒋父的表情有些严肃,他望着蒋宗,问:“给我一个理由。”

    蒋宗没说这是林听建议的,他只说:“不正常。”

    蒋父沉默了。

    一个最早跟着蒋父的经理低声说:“少爷,现在股市一片大好,而且下星期认购证就要第二次摇号了,并且增发新股,一定会再次带动股价的。”

    蒋宗没答话,只望着蒋父。

    蒋父默然片刻,问他:“真卖?”

    蒋宗点头。

    蒋父深吸了口气后缓缓吐出:“行,卖吧。”

    经理们同时瞪大眼睛:“蒋总!”

    蒋父看着蒋宗,笑了。

    他说:“百来万而已,就当给我儿子试试手。”

    旋即,一锤定音:“卖。”

    5月26日。

    蒋父持有的股票开始缓缓抛售。

    在经理们涕泪横流的心疼眼神中,蒋总为了给儿子练手,清仓了。

    “小子,若是赔了,我可要扣你零用钱的。”

    蒋父拍着儿子的肩膀。

    蒋宗沉思良久,摇头:“不行。”

    他还要和好朋友吃饭出去玩。

    不能让她花钱。

    蒋父:“……?”

    ……

    林听在车里待得有些闷,便下车去买汽水。

    她刚喝了两口,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林听。”

    转头一瞧,西装革履的陈俊嘴角扬着志得意满的笑,走了过来。

    林听在心中念叨了一句“晦气”。

    陈俊走到小卖铺旁,买了包烟。

    他递出了一百块,并没有要老板的找零。

    “林听,汇通能源上市那天我就买了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陈俊熟练地点了支烟,朝林听吐出口白雾。

    林听嫌恶地退后两步,说:“意味着你买了汇通能源?”

    陈俊:“……”

    他沉默片刻,说:“一星期,我赚了三万块。”

    林听:“哦。”

    一星期赚三万,很厉害吗?

    她每天在车里坐着,十二套认购证少说涨了三十万。

    陈俊打量着林听过分平静的脸,心有不甘。

    这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他想了想,觉得相比于跟林听装犊子,还是另一件事更重要。

    他说:“林听,你回去告诉郑妙英,既然已经分手了,以后就不要再缠着我。”

    林听本想怼他两句,突然感觉有些古怪,到了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

    她一直觉得陈俊是穿书的。

    但这全天下独一份的普信气质,除了陈俊本尊不应该还有别人拥有啊。

    而且,若他是穿书的,为什么要特地防备英子再找他?

    一点疑惑浮现,紧跟着就有无数佐证浮出水面。

    执意休学、对自己的态度变化、对蒋宗的莫名敌意……还有那天在饭店时,他脸上掩饰不住的羞愤。

    林听猛然警觉,这货不是穿书的,应该是重生的!

    原本她还觉得既然大家都是穿书的,那原主的烂账就一笔勾销,毕竟穿到陈俊这个崽种身上已经够苦了,有什么业障都可以弥补。

    但他是重生的,那崽种就还是崽种。

    想想他来找自己……

    林听胃里一阵翻腾,恶心得要命。

    她赶紧喝了两口汽水,压下干呕的感觉后,抬眼看向他时,她的眼睛里已经多了些烦闷。

    “行行行,知道了,”林听摆出一副见不得你好的表情,阴阳怪气地说,“那你可得小心点儿,花无百日红,万一明天股市就崩盘了呢。”

    陈俊嗤笑出声。

    他如今已经看不上林听了,他现在有了本钱,那还需要用林听来过渡?

    他不屑地瞥着林听:“你不会真觉得自己跟着蒋总转悠了半个月就也是股神了吧?跌?怎么可能。”

    林听:“哦。”

    他这么说,那她就放心了。

    林听想了想,又加了把火:“三万块而已,就算再涨十倍,也不过是三十万。”

    说着,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陈俊,转身离开时还不忘添一句:“都不如蒋叔叔随手借给我的钱多。”

    她扬着下巴,翩然离开。

    陈俊盯着她的背影,手里的烟盒已经被他捏成一团。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向一个狭窄的巷子。

    ……

    1992年5月27日。

    疯涨多日的沪市开盘大跌。

    股市一片惨淡,宛如一桶夹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在了狂热的股民头顶。

    不少人把主意打到了一星期后发行的新股上。

    抛售愈发猛烈。

    股价一跌再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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