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大早,杜玉成等人的商户就被张大虎带人很客气地请到了仓库。

    杨美云浅笑着给他们开了个会。

    中心思想就是,以后还想卖香江货,就只能从她这儿进。

    商户们当然不乐意,并且也觉得杨美云喝假酒了。

    不是一般的疯敢说这种话?

    结果,杨美云拿出了几份合同——香江几家最大的制衣厂与她签下的独家供货合同。

    这一下,商户们傻眼了。

    他们由衷觉得今天早上说“不来,砍你”的张大虎真是太客气了。

    早说你有独家供货的合同啊,我们跪着过来。

    现在事态很明了,如果他们还想做这行,那就必须得跟杨美云签下一份独家拿货的合同。

    但,

    这不是得罪人吗?

    他们只是普通开店的小商户,最多的也就是有十来家店。

    但与杜玉成那群人比,他们真不算什么。

    而且杜玉成他们也会砍人。

    谁都不想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局势便僵持住了。

    对此,杨美云只是笑笑,让他们等。

    好消息是,他们很快就等到了。

    坏消息是,等到的是杜玉成那群人。

    商户们都很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见财起意,脑袋发昏直接答应了杨美云。

    “杨美云,你什么时候溜回来的?”杜玉成率先开口,戏谑地看着杨美云。

    他故意用轻佻的语调说话,就是为了提醒在场的这些商户——别忘了之前杨美云是怎么被赶出香江的。

    杨美云的嘴角噙着笑,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挑衅一般,甚至还回答了他的问题:“昨晚就回来了,杜老板这么早来,是有事?”

    “你怎么就是学不乖呢?”杜玉成冷笑着看着她,“上次被你溜了,这次是回来找死的?”

    杨美云左右看看,反问:“你打算怎么弄死我?”

    “我上次怎么弄你,这次就怎么弄你!”

    杜玉成拍了下脑门,“哦不,讲错了,我这次可不会放跑你。”

    “就凭你们手底下这仨瓜俩枣?”

    杨美云笑得妩媚,她一手撑着额角,看他们的眼中带着些许调侃。

    她的话音刚落,从门外涌进来乌泱泱的人,把杜玉成他们几个老板和带来的几十号小弟包得严严实实。

    杜玉成错愕:“你哪来的这么多人?”

    就算是杨美云巅峰时期,手底下也没养过这么多人呐。

    “玉成啊,你的记性真的很差。”

    仓库门口传来一道男声:“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就是我给林老板通风报信,这才几天,你怎么就忘了?”

    杜玉成猛地回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杨李波。

    “是你?”

    杜玉成瞪大了眼睛。

    杨李波很善良地笑着说:“我给你一个小时喊人,你能叫来多少,我都接着。”

    “叫不来的话,可就不要怪我以多欺少了。”

    杜玉成心里发苦。

    一个小时?

    就算他肯砸钱买机票,一天之内也叫不回来人啊!

    不过——

    “你们在这儿用这么多人围我,就不想想会有多少人在对付林听?”

    杜玉成的嘴角咧着势在必得的笑。

    他知道林听跟自己为敌是为了杨美云,很明显,这二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既然如此,那他手里就是有人质的,他还怕什么?

    杨美云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担忧,她依旧笑着:“无妨,我妹妹如果出了事,有你杜老板陪葬。”

    杜玉成呼吸微滞。

    他瞥了眼乌泱泱的人,说:“杨美云,你放我们走,我放过林听,如何?”

    “她用不着你放过。”

    杨美云看了眼时间:“不如,我们一起等等?”

    “等什么?”

    “等你的人给你汇报消息呗。”

    杨美云笑着对张大虎说:“大虎,给杜老板搬把椅子。”

    杜玉成等人被迫坐下。

    时间有些难熬。

    杜玉成抽了半盒烟,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大哥大率先响起。

    他冷笑着看着杨美云:“杨美云,你想好要埋在哪儿了吗?”

    杨美云散漫地瞥了他一眼:“快接吧,等会儿挂了。”

    杜玉成:“……”

    他瞪了这个死到临头还装镇定的女人一眼,接起了电话。

    “喂,阿明,你那边……”

    “大哥!事情砸了!”

    “你说什么?”

    “林听、林听喊了百来号警察过来围我们啊!这事……根本就没法办!”

    杜玉成懵得很彻底。

    他是有警察朋友的,自然明白这种规模的行动根本不可能是临时接到报警电话组织的。

    也就是说,林听根本就没打算跟他玩地痞流氓打群架定输赢的那一套。

    他现在有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结果发现自己根本没儿子的感觉。

    “大哥,我不跟你说了,警察来了……”

    电话中断。

    大哥大从杜玉成的手中滑落,砸到了旁边人的脚面,让他发出杀猪似的一声惨嚎。

    杨美云看他的反应就知道,林听那边成了。

    她暗自松了口气,悬了一上午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杜玉成,现在可以跟我谈谈了吧?”

    杜玉成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虚:“你……你想要什么?我警告你,这可是法治社会,你要是……”

    杨美云不耐地打断他:“我要你们滚出深城,从此再不碰这行。”

    “你做梦!”

    杜玉成拍案而起。

    下一秒,站在他身后的那个黄毛就按着他的肩膀迫使他又坐了回去。

    杨美云说:“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

    一番单方面压制的挣扎后,杜玉成正打算向现实低头,回老家去再想办法东山起时,他身旁的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突然开口:

    “杨美云,我是输了,但你确定林听能活?”

    杨美云一怔:“你什么意思?”

    老者冷笑:“你现在把你的独家合同转让给我,我留林听一命。”

    他说完这话,不止杨美云愣了,就连杜玉成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们还有牌?他怎么不知道?

    正这时,杨美云的大哥大响了。

    “杨老板,扣住那些人别放,林小姐出事了。”

    是聂叔打来的。

    杨美云的心瞬间冰寒。

    “你们,走不了了。”

    ……

    医院。

    林听已经被挪到了病房里,但她依旧没有醒。

    她在做一个漫长却真实的梦。

    梦从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

    牙牙学语时,林妈抱着她,教她背三字经,林爸下班回来,给她买了她最喜欢的糖葫芦。

    她看着自己一点点长大,从小就对楼上那个叫陈俊的无比厌烦。

    她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杨美云,是她从未见过的狼狈模样,她在医院里,求医生救救她妹妹。

    林听看到自己塞给杨美云一颗糖,与她说,姐姐你别怕,我爸爸可厉害了。

    可是很快,她发现自己不是自己了。

    样貌还是那般样貌,但人不是她。

    「她」不喜欢吃糖葫芦,也不会背论语。

    「她」莫名其妙地对陈俊情根深种。

    「她」不是她。

    林听很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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