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沉寂了三秒。
章青忍俊不禁,紧绷的情绪舒缓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说:“打他们几个不算大事,不过再想拿地皮就难了……囡囡,要不这事就算了?”
章青真没把打架的事放在心上,他料定了那几家绝对不可能来问责。
他们甚至还得主动往下压事儿。
毕竟事发地点是在迪厅。
街头混混在迪厅打架斗殴是一回事,大院公子在迪厅大打出手又是另一回事。
你来我往互有胜负是一回事,多对一还被单方面挨揍被抽得满脸花又是另一回事。
简言之,真丢不起那个人。
林听浅笑着摇头:“那不行,师父说想要,那就必须拿下。”
章青很中肯地给出评价:“难如登天。”
林听眨巴眨巴眼睛:“您都来了,还能难?”
章青一怔:“什么意思?”
林听看他的眼神里满是狡黠:“我只让阿进报警,可没让他请您来啊。”
章青:“……”
章青的沉默如佐证一般,让林听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阿进是不可能擅作主张给章青打电话的,他也请不来。
林听在今天之前只知道三姑家在京城,三姑夫具体是做什么的她真没了解——情理之中,四分钟而已,知道的太多才不正常。
所以,能安排章青来兜底的人只可能是蒋父。
林听严重怀疑师父给她留冯辉的电话号码就是为了让蒋宗揍他一顿。
至于他老人家为什么不直接跟蒋宗说……
林听侧头看了眼蒋宗。
少爷显然更关心她的衣服上有没有残留的玻璃渣。
而且,假装找茬儿干架的效果明显不会比真的发生矛盾再打架更好。
林听回过神来,笑嘻嘻地看着章青:“所以我才问您打算怎么办嘛。”
章青抹了把脸,评价道:“你可真是……和你师父一个样。”
“过誉、过誉。”
章青思忖片刻,说:“这个项目我是插不上话的,不过这么大的事,也不可能是冯家的一言堂,副职还是有许多的,其中一个你今天应该也见过。”
林听皱起眉头:“您说的是……”
“段家五姑娘,段珺。”
林听没听过这个名字,但瞬间就联想到了那个要看她拍电影的姑娘。
除了她,她也想不到别人了。
“段五这个副职其实就是去跟着捞资历的,没什么话语权,”章青若有所思,“不过我看她今天的反应……这姑娘应该和她家里想的不一样。”
林听很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对段家都没有任何记忆。
她问:“段家是做什么的?”
章青不答反问:“你知道当兵最怕什么人吗?”
林听对部队的事知之甚少,随口回了一句:“怕班长?”
章青难得看到林听不懂,乐了:“怕白帽子。”
“啊?”
“纠察。”
“呃……那的确很可怕。”
林听深感赞同,小声嘟囔:“我也怕查迟到早退旷课的学生会干部。”
顿了顿,她问:“段家是纠察单位的?”
章青含糊地说:“意思差不多,不过他们家不止管迟到早退旷课。”
林听大概懂了段家是做什么的,她轻声呢喃:“那还是挺有搞头的……”
章青看她在思考,转而看向蒋宗:“小宗,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蒋宗把最后一片玻璃渣扔掉,终于抬起头。
月色中,少爷的表情无比认真:
“他得道歉。”
“……”
“什么?我得给他道歉?他把我抽成这样,还让我道歉?他这么敢想,怎么不想上月球呢!”
医院里,包得像木乃伊的冯辉差点儿就给大家表演一个医学奇迹——一秒钟完成从奄奄一息到一蹦三尺高。
病床旁,冯辉的亲大哥冯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更正道:“蒋少的意思是,你得给林听道歉。”
冯辉愣住,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冯耀不耐烦地说:“你,去给林听道歉。”
“凭什么!”
“你说凭什么?”冯耀睨着他,不掩厌烦和鄙夷,“沈市最受关注的青年企业家,是你能随便调戏的?”
“哈。”
冯辉嗤笑,“她不就是靠着干爹上位的么?别说是她,蒋秉国在我面前不也得老老实实和颜悦色地把我要的东西双手奉上?”
冯辉挺直了腰板。
一想到当初蒋秉国乖乖让出了十套认购证给他们,他就很有优越感。
冯耀忍无可忍,一巴掌抽在了冯辉的脸上。
“你个废物真以为人家是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白送几百万?”冯耀怒极反笑,“若不是你姓冯,你去沪市连个端盘子的活儿都找不到!”
“你还看不起林听?没有家里撑着,你连跟她一张桌上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蒋总为什么放着那么多旁系子弟不看只看重她?她能拔了深城一堆搞外贸的老板,你以为她是白给的?”
冯耀真的气。
他的这个弟弟从小就被惯坏了,好吃好喝灌下去,脑子一点儿不长,全补到脾气上了。
冯辉被抽得大脑空白,伤上加伤,疼得要命。
他愣了好一会儿,红着眼珠子朝冯耀吼:“我怎么了?我怎么了!你除了跟我牛批你还会什么?有能耐你去抽蒋宗一顿啊!”
冯耀:“……”
“你真是……没救了!”
他着实心累,按着眉心缓了一会儿头疼,才绷着脸通知:“道歉的事家里已经决定了,你若是不想去,自己去跟父亲说。”
“我不去!谁爱去谁去!我丢不起人!”
冯辉扯起被子,把脸蒙上了。
“你爱去不去。”
冯耀扔下一句,起身就走。
听着军靴声远去,冯辉拉下被子。
他冷着脸琢磨了一会儿,伸手拿过床头的大哥大。
“喂,小五,你跟组里其他人说一声,咱的项目谁都能上,就蒋家不行!”
电话那头的段珺轻笑出声:“行,我知道了。”
“还有,你帮我找人……”
冯辉把自己半分钟想到的绝佳计策说完,口干舌燥地挂断了电话。
他的眼底闪烁着报复的快感。
而距离医院不远的酒店餐厅里,段珺放下大哥大,朝对面的人抬了抬下巴:
“哎,你家后院要起火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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