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耀靠坐在车上,闭着眼睛思考人生。

    自从到了沈市起,他就莫名觉得一切都很不顺利。

    实际上也的确很不顺利。

    这让他很在意,心里总有些不安。

    “大少爷,该吃午饭了,停一脚吧?”

    司机轻声提醒。

    冯耀依旧闭着眼睛,随意“嗯”了一声:“行,随便找个地方吧。”

    他说随便,司机却不会真的随便停在哪个路边小店。

    他问了下路,而后把车停在了当地最好的酒楼门前。

    服务员不算热情,很随意的让他们自己找地方坐。

    冯耀现在身心俱疲,真没心思理会一个服务员对自己是什么态度。

    他找了个最僻静的角落坐下,还没坐稳,就瞧见那个原本很懒散的服务员疾步朝自己冲来。

    “哎哎哎!你们不能坐这地儿!”

    服务员口音浓重,急赤白脸地就要拽冯耀起来。

    冯耀怒极反笑,他的司机更是直接把服务员推开。

    “干什么?这桌子镶金边了?就算是真金的,我家少爷想坐也是它的福气!”

    服务员被推得连退三步,不留神撞到了后腰。

    她皱着眉头,刚想说话,老板一路小跑过来了。

    “哎,小李你咋这么不懂事?老板想坐哪儿就坐哪儿,用得着你来指挥?”

    老板当着冯耀的面儿斥责服务员:“扣你半个月工资,一边儿去吧!”

    服务员气得直跺脚,转身便走了。

    老板朝她的背影骂了几句,转回身,再看冯耀时,瞬间就换上了恭维的笑脸:“老板,想吃点儿啥?”

    冯耀烦躁地摆了摆手:“随便上几个菜,快点儿。”

    “好嘞,你稍等!”

    冯耀只觉得心烦,闭着眼睛沉默不语。

    司机有些烦躁,低声嘟囔着:“小地方的人就是没什么见识,真的……哎我操!”

    他突然骂了句娘。

    冯耀不耐烦地睁开眼睛,低声呵斥:“你干什么?我说了多少遍,出门在外,要稳重些!”

    司机的脸都白了,他盯着地面,颤巍巍的说:“少爷,这……这我稳重不了啊……”

    冯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圆桌旁,凳子前,一双红色的绣花鞋乖乖的待在那儿。

    鞋很小,像以前的三寸金莲。

    哪怕是青天白日,这东西放在这儿也特别瘆人。

    冯耀不自觉皱紧了眉头,他低声呵斥:“别疑神疑鬼的。”

    他是唯物主义者。他宁可相信是谁闲着没事儿带一双三寸金莲来餐厅吃饭,也不信这里有古怪。

    “真他妈的晦气!”

    司机顺脚把绣花鞋踢开,坐到了位子上。

    不远处,饭店老板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拎了壶茶,转身进了一个包间。

    “哎,老弟,那事儿我给你办完了。”

    他把茶壶放在桌子上,有些纳闷儿:“不过你咋和京城的公子哥结了仇了?还用这么……扯淡的法子吓唬他。”

    对面的人憋着笑:“我哪认识啥京城的公子哥,是……”

    他向上指了指,低声说:“大老板的吩咐,我就是个跑腿办事儿的。”

    “大老板?给你供货的那位?”

    “除了那位还能有谁?我跟你说,这人和人真就没法比,不服不行,我还没摸过大皇冠呢,大老板就开始掐开大皇冠的人了……哎对,这个是我老板给你的谢礼,还有给刚才的姑娘的,你收着……”

    “这是干啥?多大点儿事儿啊,不至于……”

    “拿着,又不是单给你自己的……”

    “……”

    冯耀这顿饭吃得特别别扭,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可每次他转过身,身后都没有人。

    不知道是不是当地风俗,饭吃了一半时,一个说书先生被请到上座,叭叭的开始讲故事。

    “……上回书说到人皮灯笼,大家伙可能不知道,那人皮灯笼是专门取待嫁女子的皮,用特殊手法削皮取骨,做成婴儿头那么大的灯笼……”

    “这种灯笼格外透亮,远远一瞧,小月亮似的……”

    冯耀愈发没胃口了,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少爷放了筷子,司机和保镖也没多吃,没一会儿,三个人就结账出门。

    临走前,冯耀又感觉背后有人在盯着自己。

    转头一瞧,依旧没人。

    但是……

    那双绣花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他曾经坐过的位子旁。

    餐桌旁边却没有其他人。

    冯耀皱了皱眉,大步离开。

    回到车上,司机看了眼时间,语调愉悦:“今晚上应该能到长市,明天就能追上段姑娘了。”

    冯耀不置可否,他下意识转过头,隔着玻璃,他发现自己刚刚坐过的地方依旧没有人去收拾碗筷。

    车继续向北,一如司机预计的那样,夜幕低垂的时候,他们到了长市。

    长市最好的酒店里,冯耀刚洗了个澡出来,就瞧见窗边挂了盏灯笼。

    巴掌大,浅白色的灯笼皮,不像纸糊的。

    冯耀轻叹了口气。

    他还没有反应,隔壁就传来一嗓子凄厉的“我操”。

    他相当无奈,打算开门出去瞧瞧,门刚打开,一双红色绣花鞋就端端正正的摆在他的房门口。

    “装神弄鬼。”

    冯耀轻蔑冷哼,随意地把绣花鞋踢到一边,抬手敲响了司机的房门。

    司机开门就扑了出来,面如死灰地指着窗户的方向:“少、少爷……人、人皮灯笼!”

    “滚,别胡扯。”冯耀面色微冷,“开车,回沈市。”

    “啊?”

    司机愣了:“回去干什么?”

    冯耀睨了他一眼,眼神冰冷。

    “林小姐不想让我走,那我就如她所愿,回去再和她好好聊聊。”

    ……

    林听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

    倒不是因为早八,而是方德良帮她找的导演只在上午谈剧本,她不得不起。

    在周日早起,这事儿就足够让林听怨气冲天了。

    若再加上导演骑自行车迷路把自己弄丢了……

    林姑娘现在火气很大,想创飞全世界。

    “方叔,我现在就只有一个要求……”

    方德良干笑着连连点头:“你说、你说。”

    林听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后强压住翻涌的情绪,咬着牙,尽量用温和的声音说:“给我来杯咖……”

    “啡”字还没说出口,雅间的门被一脚踹开。

    冯耀裹着清早的冷风,寒着脸把一双绣花鞋扔在了桌子上。

    茶盏被打翻,茶汤染污了林听的白色大衣。

    林听:“……”

    本就不美好的早晨更加不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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