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中一切,皆是石头打造。
而那石室中央,有一张石制案桌,其上纵横交错,赫然是用刀刻出来的棋盘。
一名身穿老旧青衫的中年男子,面白细须,光是坐在那里,便觉得文风盎然,令人不由倾慕。
周勃瞳孔猛然一颤,光是这种风姿,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人柳白!
倒不是说样貌如何相似,而是这种气质,天下间何人能有?
“卫尉府周勃”
周勃连忙上前,将怀中的始皇旨意掏出,想要行礼。
“请落座罢。”
声音响起,温和醇厚。
即便是石室之内温度较低,却也让人心中发暖,好似不由自主想要听着多说两句话一般。
周勃眼神微微一震,而后点头应下,缓步走到青衫中年人案桌对面。
“三十年,吾未曾见外人。”
“小友,可愿与我落子?”
中年人笑望着对面,而后将一棋盅缓缓推过去。
这时周勃方才发现,此人的手白嫩得甚至比妙龄少女还要过分,可其手背位置却有一道狰狞伤口。
“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周勃深吸一口气,也只能无奈接过。
但当他看到棋盅之中棋子之时,又是忍不住诧异。
因为是黑子!
大秦尚黑,很少有主人家会愿意在弈棋之时,将黑棋给对方,自己执白。
“请落子。”
中年人笑了笑。
他的声音,仿佛有种特殊的力量,让周勃感觉周遭石室仿佛没有这么冷了,天地间也仿若寂静无声。
周勃点了点头,持子落下。
青衫中年人面上始终带着微笑,那白嫩的手指轻轻捻起白棋,一步步落下。
两人的落子速度算不得快,也算不得慢。
但仅仅十手,周勃的下棋速度便是微微一滞,他有些琢磨不透。
三十手,周勃开始落子速度又快,甚至比青衫中年人还要快。
而到了六十手的时候,周勃又是一顿,面色复杂得抬眸看向青衫中年人,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开口。
他发现一个可怕的事情:对方每一次落子速度,都是相同!
而棋盘之上,一片和煦,甚至连厮杀都算不上。
周勃眉头一凝,将一颗黑子落下。
棋盘之上,风格骤变!不再如同之前的平和,满是杀气!
青衫中年人也不见丝毫波动,只是继续落子。
可这一颗白子落下,那满是杀气的棋局,陡然变换成了双方短兵相接,不断撕咬!
就如同黑白两条巨龙,放弃了远远对望,而是两两纠缠,不断用自己的利爪和牙齿进行攻击。
周勃面上出汗,下棋愈发慢下来。
直至一百手,明面上他占优势,但却再无杀伐之气。
可白棋凭借后手底蕴,完全能在他落子之后,再屠他一片大龙,届时便是必败。
周勃手执黑棋,举棋不定,在棋盘之上晃来晃去,就是不肯落下。、
或者说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青衫中年人身体微微前倾,以手双指捻住棋子,而后另一只手伸出两根手指,指向棋盘某处,轻声道:“不妨下在这里。”
周勃一看,顿觉面色难看。
死棋?
下在此处,非但是不能缓解局势,甚至连这一轮最大杀伤的攻势都要放弃。
“啪!”
但他还是下了。
棋局,终究是棋局。
然而青衫中年人放下那只捻子的手,笑而不语。
好似投子认输。
两百多枚黑白棋子,落在棋盘之上,密密麻麻。
青衫中年人缓缓闭上眼睛,仿佛是在想什么事情一般。
而随着这一下,周勃方才真正看清棋局。
这一步死棋,看似放弃了这一轮攻势,却是能阻挡接下来白子攻势之中第十三手最为重要的一波空当!
再加上黑棋之前的优势积累,此局胜负已分!
周勃面色复杂看向青衫中年人。
他赢了,但他也觉得自己输了。
青衫中年人嘴角微微翘起,而后缓缓睁眼,将棋盘上的棋子缓缓收起:“你做过棋待诏?”
周勃摇了摇头:“棋待诏一位,空悬多年,唯有数月之前,丞相府萧何曾担任过此位数十日,而后入朝堂,今已是右丞相府右长史。”
青衫中年人面上明显出现了几分诧异,而后瞬间消散,只是微微点头。
“上卿,陛下有旨意。”
周勃轻声开口,将怀中那份始皇旨意拿出,放在棋盘之上。
可这青衫中年人却是没有看,只是自顾自收拾着棋子:“陛下的话,不会写在旨意上。”
“陛下可有说什么?”
周勃面色复杂道:“陛下言,上卿知错否?”
此话说出,青衫中年人收拾棋子的手微微一顿,而后缓缓摇了摇头:“甘罗无错。”
这个容貌、气质皆是出众的青衫中年人,竟是昔年大秦储相,风头最盛的天才少年,整个天下最要耀眼的一枚明星,上卿甘罗!
周勃眼前一亮,继续追问:“此言何解,请上卿言。”
甘罗看了一眼周勃。
“臣之道也。”
“陛下有错,甘罗不敢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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