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同样的话,东宫僚属们都何尝没有谈及过。

    该说的,能说的,这些臣工早就说过了。

    “或许,赵大人有不一样的见解?”

    赵府出来的人,总有不一样的见解,所以即使赵征的这个赵伯马甲身上没有官位,也被这些东宫大臣默认称为了大人。

    太子朱標听见这个想法,内心亦是默然。

    难道,只有赵府能够跳脱出来,观察一切?

    无论他,还是这些东宫大臣,就算有那么一丝蠢笨,加起来,也该抵过赵府的眼界吧。

    能吗?

    “末将不懂,不过末将明白一个道理。”

    太子朱標在夜里休息时想不明白,又找到了蓝羽。

    “朝堂上,论带兵打仗,无人能比过徐帅。在这间客栈,又没人比得过末将。”

    “再论历朝历代,能从南图北者,仅上位一人。”

    “可其中道理、兵术,早已有之。”

    第一次听蓝羽这个武将讲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朱標都恍了一下神。

    然后感觉确实很有实际道理,甚至抓住了一丝解开自己内心疑惑的关键点。

    “你是说,赵府就是特立独行的那一个?”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蓝羽挠了挠头,看着朱標满脸认真,赶紧理了理自己思绪。

    “末将的意思是,特例很少,但教训明明有那么多了。”

    “好比末将手下那些偏将,就算跟随末将多年,也免不了会打败仗。”

    这两句大白话一出,太子朱標终于明白了蓝羽的意思。

    而前半段对话,虽然是蓝羽的无心之举,但也很有价值,朱標感觉自己收获很大,立刻便要给自己父皇回信。

    “孤明白了,你赶紧下去休息吧。”

    “殿下也早些休息,若等返回京城,上位见到殿下满脸疲态,恐怕要扒了末将的皮。”

    对此,朱標只是笑了笑,表示自己明白。

    蓝羽这才心安的返回了自己房间。

    只是房间里,朱標虽说明白,但根本就没停下自己的动作。

    “”

    “此次离京,主为为王朝探寻新都,次为儿臣察觉天下隐有未觉颠覆将来之势。”

    “其故盛世之建,是为开明,然开拓之事,实为顺利。”

    “辇驾之上,不知力士劳苦,此番出京,终悟父皇母后体恤之心。”

    “路途之中,儿臣又攻赵伯之藏,赵府圣,亦有门房,然其不娇娇,亦无尊卑之色。”

    “前为赵府家学之宝,后又赵府上下之风,其中优劣,父皇该有论断。”

    “另有一事,儿臣以为关键。”

    “休憩酒醉时分,赵伯有语千秋万代与宝钞流通两言,儿臣几思,以为此许为其府内私说,门房偶然得之。”

    “然僚属唧唧,不新往日所书。”

    “蓝羽确凿,又更高论,多旁观者清之理。”

    “先有掌兵者贵,后更善兵者众,然常胜者寡,是以教训不足。”

    “儿臣几想,基业之墙,更立与之难舍割也。”

    “是以历朝之衰,为兵,为吏,为政,更在往复不绝。”

    “君当警醒,臣更当勉励。”

    “”

    太子朱標笔下落墨越多,越感自己思绪放开,长久习惯下的作息,都拉不回半点睡意。

    也是在终于写完,交到姜显手上,星夜发回应天后,内心第一次感觉到久违的轻松。

    仔细思索,那种沉重,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加码的呢?

    太子朱標不顾王吉的劝慰,强硬的要来一壶酒,一个人在房间内,看着窗外,又思索起这一个问题。

    什么时候?

    人衔村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的各种草药,还给了他一份答案。

    昔日,一眼望不到边的百姓,送着博望公回京的景象,浮现在太子朱標的眼前。

    画面再扭转,是给事中赵征,直愣愣的,真实的在他眼前气绝身亡。

    他相信,这份压力,不止是自己感受到了。

    自己父皇感到的压力,绝对不比自己少半点。

    可父皇表面上这么多年都能保持泰然,自己怎么就不行呢?

    曾经马皇后对太子朱標的叮嘱又放映到了眼前。

    是了,母后曾经在一次与父皇的争吵后说过,无论如何,父皇与母后都相信我是最优秀的太子,也是将来日月王朝最好的皇帝。

    所以除了最开始有几次争执,到了后面,每一次父皇对我,提出的即使是对赵府的应对方案时,父皇也都同意了。

    啪!

    酒杯摔下,同时房门也顺应打开。

    “殿下~殿下~”

    贴身太监王吉进了房门,试探着小声喊了两声,见到太子朱標确实是睡了过去,赶忙招呼门口其余内侍进来。

    一起小心翼翼的将太子朱標挪动到了收拾好的床榻上,又小心翼翼的为他简单整理后,盖好被子。

    呼~

    随后灯灭,内侍退去,轮到王吉坐到窗边,开始了守夜。

    月去彩云来。

    “殿下还在休息。”

    直到日上三竿,赵征都已经睡醒起来找吃食,其余人更不用多说。

    王吉到门口却通知了他们,启程稍后,太子朱標还未睡醒。

    蓝羽关切的看了房门一眼,不过也没多说什么,便下了楼与刚刚吃完早饭的姜显交接,坐到了赵征对面端起粥碗。

    “赵伯倒是好睡眠,胃口也好。”

    “人老了,要是睡觉不行,胃口也不行,那就真要入棺材咯。”

    赵征以粥回敬,再配上一口咸菜。

    蓝羽也不甘示弱,粥碗在他的手上快速旋转,很快碗内的粥就短了一大截。

    清早饭桌上的对话,总是简短的。

    直到太子朱標终于被日光叫醒,整个店里,才到了活络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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