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是外公亲手包的馄饨,香菇肉馅儿,个个内里饱满,香味儿十足,陈野给她盛了二十个,撒上一点儿小葱花在上面点缀,肚子里的馋虫顿时被勾勒出来。
四个人坐在炕上围着四方小桌儿,陈野偏头看着吃的鼻尖冒汗的司荼,含笑问道,”好吃吗?”
司荼点点头,竖起大拇指,冲着等待她点评的两位老人道,“好吃,难怪陈野让我留着肚子,原来是外公有这么一手好厨艺。”
这话说的是真的,她可算知道陈野的厨艺师从何方,较为可惜的是,只学了个皮毛,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外公最为骄傲的就是他这手厨艺,他得意的看着外婆骄傲道,“看到没,就你天天嫌弃我做的不好吃。”
外婆顺着他的话说“是,是,”她眼里的温柔作不得假,“你做的最好吃了。”
她又转头看向司荼,“你们什么时候走,不着急的话,这几天在外婆这里多住几天,让你外公将看家手艺都给你们使出来。”
司荼面露遗憾,话里满满的可惜,“怕是不行,这次回来只能待三天,明日一早我们就要返程了。”
看外婆一脸失望,她又赶忙道,“下次一定多待几天,到时候 您可别嫌我烦才好。”
外婆和外公对视一眼,均摇摇头,“怎会,我和你外公最喜欢看到你们小辈儿了。”
“中午想吃什么?”
司荼想了想,歪头瞧瞧陈野,得到他大胆说的眼神后,开始点菜,“红烧小排吧,我最喜欢这个菜了。”
”那敢情好,我也最爱红烧小排了,家里还有你大舅送来的猪肉和排骨,一会儿让你外公都做了。”
“好。”
陈野趁机问道,“大舅今天不过来?”
“晚上下了班过来,你们要是没事儿正好让司荼认认人。”
“晚上那边得吃顿饭,”他淡淡的说着,下一句话扔出个大雷,“以后就当普通亲戚来往了。”
司荼一惊,昨晚究竟谈成了什么,这么大的事她怎么没听他提起,按耐住内心的惊喜,俱是好奇的看着他,等着他解释。
陈野先给司荼解释,“本想回临市再告诉你的,“他怕司荼喜形于色,那些人本就不满意她,若是让他们瞧出几分,从中再使出什么手段,多生是非。
司荼后知后觉察觉出他的意思,他想的没错, 她若是知道,必定会开心到飞起,她真的打从心底就不喜欢陈家的每一个人。
陈野道,“昨晚算是说开了,我也有自己的小家了,那边本就与我之间隔着心结,经此一回,以后不用再顾忌那些,是件好事。”
外公深深的看他一眼,刚在厨房里他可没说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年轻,想的太简单了,罢了,他老头子还活着,总能看顾几分,只是,该叮嘱的,饭后少不得得说几句。
一顿饭因为这件事变得有些沉默,司荼不懂他们的深意,她只想自己活的自在些。
吃完饭,陈野主动将碗拿出去洗净,外公跟在他身后,不大多会儿,俩人回来,司荼盯着陈野的面色,看不出什么,随即打消了想问清的念头。
陈野交代司荼陪着外婆说说话,他和外公要出去办点事儿,看他态度清闲自在,大概不是什么坏事儿。
和外婆一起将人送到门口,看两人开车远去,外婆叹口气,怕司荼无聊,带着她进屋里说话。
那些生活中鸡毛蒜皮的事儿,此刻说起来,别有一番乐趣,外婆听的津津有味儿,她对俩人结婚的事儿也有所耳闻,说是一开始相上的是钟林,存着想抹去钟林的痕迹,想起前些日子胡家的笑话,借机提起。
“钟林那小子,如今倒是得偿所愿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听的司荼发懵,不知道话题怎么拐到他身上了,若不突然提起,她真的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自从俩人结婚后,在表面看来,陈野很少和他见面了,逢年过节的除了刚开始,后来都是他一个人去串门儿。她刚开始还抱着看他们心虚愧疚的心理去,后来觉得那副样子令人作呕,细细想来索然无味。
事情已成定局,他骗了她的感情是真,助纣为虐是真,她恨他也是真,这辈子最好的结果大抵只能成为陌生人。
她不会原谅,但也不会阻止陈野和他继续往来,打着骨头连着筋的道理她懂,一丘之貉,于陈野而言,他是他的好侄子。
她摆出倾听的姿态,外婆慢慢道来,“那小子早年也是胡作非为的主儿,和大院儿里朱家的姑娘青梅竹马,可惜啊,那姑娘被家人逼着嫁给了胡家老大。”
“胡家老大?”司荼想起第一晚在陈家听他们谈论起这个人,话语里满是对这个人的崇拜夸赞,若是其他人夸,她会觉得这是一个优秀的人,可经过陈家人的嘴,她对这个人提不起好印象。
“胡家如今在京市如今是这个,”外婆指指上面,“他家老爷子如今是二把手,这个老大便是他第一任妻子的儿子。平时最为看重,如今在军中也是鼎鼎有名的厉害人物。”
第一任妻子?看来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司荼心想。
果然,就听到,“虽则如今家里是老爷子的第二任妻子操持,但是却也是事事以老大为先。”她感叹道,“说起来,他母亲还是我曾经的战友,一次撤退时,为了掩护大家,被埋伏的敌方抓住当场击杀了。”
“是个女中豪杰,这老大便是她唯一的孩子,她牺牲的时候,老大刚五岁。刚刚记事的年纪。“
”不久后,为了照顾孩子,胡家老爷子娶了后来他的警卫员的妹妹。“
司荼问,”这跟钟林有什么关系呢?“
外婆笑起来,又将话绕到原点,”这朱家姑娘就是他后妈哥哥的孩子。”
司荼恍然大悟,还能这样?贵圈真乱啊,她以为这些事只会发生在从前,没想到啊,继子娶了后妈的侄女。
”那朱家看来应该也不差吧。”司荼想,这样一门姻亲,死死绑住了胡家。
“他家?”外婆冷笑,“不过是个会捡漏的主儿。”
看来又有内幕,不过司荼没多问,这些事情,她不适合知道的太多。
“胡家老大迟迟不结婚,老爷子和朱家商量的婚事,等俩人知道,外人都开始说恭喜了。”
“念在朱家闺女年纪小,只办了酒没有领证。”
司荼抓住要点,年纪小?她听钟林说过他只比陈野早几年去临市。那看来,与这件事有关系了。
“你想的没错,16岁。”外婆说道,“胡家老大30岁。”
司荼乍舌,这胡家妥妥的是想玩儿养成啊。
“去年,陈野中途回来一趟,便是为了钟林的这个事儿,如见俩人年纪不小了,迟迟还没有孩子,胡家着急,朱家那姑娘求着钟林帮她回绝了这事儿。”
“为什么要求钟林,他们这些年还有着联系?”以往的蛛丝马迹,连接起来,司荼恍惚时光之快之余,又痛恨自己的清醒,原来,是这样的吗。
钟林的筹码是她,借着她,陈野帮他解决这件事。
从头至尾,俩人都没有尊重过她的意见,她如一个货物一般,被人卖了还要帮他数钱。
可明明,她从未招惹过俩人,长得好看也是一种错误吗?
她捂住嘴,一股恶心感上涌,浑身发冷,紧紧抓住裙子,压抑自己激烈翻涌的情绪,外婆见状,关心的看着她,“这是怎么了?哪儿难受?快躺下歇歇。”
司荼还想知道这事儿,咬牙咽下这股恶心感,抬起头摇摇头,“我没事儿外婆,就是刚才又有些孕吐反应了。“
看外婆眼里担忧,她缠着她,”真没事儿,还想听你说呢外婆。”
外婆看着她惨白的面色,有些担心,这怎么突然孕反了,暗自责怪自己话太多了,于是长话短说,“陈野和胡威关系好,也心疼钟林,还真冒然去劝说了,事后被你外公好一通说。”
“结果,还真说通了,前些日子,胡威不想再这样下去,还提了离婚。俩人纠结这些年,结果,朱家姑娘竟不愿意离婚。也不知是舍不得胡家还是舍不得这个人。“
司荼听见自己牙缝里挤出声音,”最后,离成了吗?“
外婆点头,”自然,老爷子向来疼他,也惦记着这么多年没个孩子,痛快的批了他们的离婚报告。“
”所以,钟林和她又走到了一起?”
外婆存着逗她开心的心情,“他当然想了,盼了这么多年,可是,朱家姑娘倒是不愿意,天天上门求着胡家老大复婚呢 。唉,也不知道这些年闹得是什么,倒是让我们这些外人看了笑话。”
司荼真的笑了出来,好啊,都是报应,因果缘回,他们都各自得到了苦果。
既然钟林痴心不改,那她便要让他爱而不得,永失所爱。
她对剩下的都不感兴趣了,转而说起别的,半晌,借口有些累了,想歇息。
外婆心疼她早起过来,替她掩好门,让她好好休息。
刚关上门,闭着眼睛的某人就睁开了眼,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去纠结这些,可是,她当初那些心动,那些期盼,那些被欺骗后的惶然,被囚禁的恐惧,被逼迫的无奈,都是假的吗?
时间的确可以让一个人变得成长,也可以让一个人淡去甚至是遗忘,可过往的这些,如今找到了源头,真的让人绝望。
她本可以体会普通人一样的自由恋爱,哪怕最开始相看的那人是陈野,也不会经历这些痛苦煎熬后,发现,原来,真相真的比现实更为残酷。
她将被子盖住头顶,在灰暗的空间中,去回想这些,无法说服自己去原谅,她也曾是父母手中的至宝啊。
她试图理智的去想,如果没有陈野,她还是过着乡下的苦日子,或许会被民家人卖进那些能拿出高额彩礼的人家,或是嫁给村里的人,一辈子和土地日落而息日出而作,或是被人发现身份。
更或是叔爷给自己找到一户好人家,或是自己遇上一个一眼心动的人呢?
理智告诉她如今生活很好,她得到了一个对她好的丈夫,他很高很帅,工作更是体面,给了她极好的物质条件,可是情感上告诉她,她是被骗被逼着嫁给他的,她从来没有想过嫁给陈野,从来没有。
她的确当初想迫切的在这里落户,可不应该建立在欺骗上,如此的卑劣。
她来来回回的劝自己,不要既要又要,能在这里活着就不错了,还去纠结已经发生已经默认的事情做什么?
她答应过陈野,给了她在这个年代的身份后,便不念过去,只看当下。
现在知道了这些,她还能做到吗?她真的如此廉价吗?
她默默起身坐在床边,思绪越来越乱,她穿好衣服,避开另一边屋内和人说话的外婆,走出了门口。
站在路中间,望了望来时路,又看了看后面未知的路,她艰难的做着抉择。
最后,选择了未知路,她走过一座座小院儿,看着邻里街坊的热闹场景,也见到了屋里屋外冷清的空地,茫然的忽视着路人异样的眼神。
这条路太短了,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尽头,越往里走,房屋越破旧逼仄,尽头大片的低矮农田,已经有人在田里劳作。
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有人好奇的和她搭话,看她穿着打扮都很时兴,羡慕的围着她说话。
司荼不习惯和这些人打交道,她们问什么便回答什么,问道她是从哪儿来?谁家的亲戚?
她沉默了,不敢挑战人性,老实说出前头第二座大院儿苏家的亲戚。
大婶儿眼神立马变了,这附近就没有不知道苏家的,他们是后来搬过来的,还住在村口,越往外的位置家里条件越好,她说道,“难怪,看您那个,那叫什么?”
她苦恼的找词儿形容。
旁边人说出一个词,“气质。”
“啊,对,对,气质好。穿的也好。”
司荼从兜里掏出几个糖,是陈野给她装的,怕她低血糖,口袋里总是给她装着糖,她分给大家,得到大家的客气感谢,她问周围有没有小河?
大婶儿疑惑的看着她,司荼解释自己没来过,想去看看。
大婶儿指了指个位置,想带她过去,司荼婉拒 ,自己一个人摸索过去。
那些不能一个人乱跑的害怕,她通通丢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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