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意一连几天都在忙碌顾氏的事情。

    自从她成了顾氏的股东,找麻烦的和送礼的人几乎持平,每天光是拒绝的应酬就不下十个。

    季南风约到迟意在餐厅包厢见面的时候,眼中划过一抹心疼。

    “你做了这个股东才几天?怎么人都瘦了一圈?你平时到底吃不吃饭?”

    迟意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头都没抬。

    “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别浪费时间,说吧。”

    季南风无奈道:“我早就说了,你回来有很多事要忙,根本没法好好照顾自己,让你请个保姆。

    你担心外面的人不可靠,我可以从我的人里选一个可靠的给你,你的身体最重要啊……”

    迟意轻描淡写问:“你的人就可靠吗?”

    “我的人怎么不……”

    “你的人不会在我睡着的时候带走我儿子或者给我下点药吗?不会趁我虚弱的时候控制我绑架我吗?”

    季南风顿时语塞。

    迟意终于抬头,将钢笔扔在桌上,冷笑一声。

    “季南风,不是时间久了,事情就能抹平了。

    过去的事情我不想跟你翻来覆去的提,你也别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季南风眼底划过一抹失落。

    “永远都抹不平了,是吗?”

    迟意喝了口咖啡,澄澈眼底泛着冷光,衬的眼下的泪痣格外清冷。

    “你曾经绑架我,用我的命当做和顾淮州对弈的筹码,你曾经真的想弄掉我肚子里的孩子,两个孩子。

    可偏偏你做的这些事都没有造成任何无法挽回的后果,只是单纯让我看清了你这个人而已。

    这让我怎么抹平呢?我不能因为没有发生的结果去报复你,也没法在看清你之后继续信任你。

    你教教我,怎么抹平?”

    季南风突然想到了他藏了这么多年的那条粉钻项链。

    “如果……如果我能……”

    “行了,过去的事别再提了,说正事。”

    迟意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她的耐心实在不多。

    季南风又将话咽了回去。

    于他而言,这件事更说不出口。

    倘若迟意知道他明知道她的身世却故意隐瞒这么久,还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冒牌货欺负她羞辱她,恐怕他们之间的牵绊,就真的彻底结束了。

    “你让我查顾氏这几年的人员流动,还有顾氏这几年部署的战略规划所涉及的所有人员,有没有重叠的,这是名单。”

    季南风把文件放在她面前。

    “中高层有十三个人是这几年陆陆续续换上去的,分别在不同的部门,负责不同的领域和项目。

    高层四个,中层九个,大部分都是升职,只有两个人是国外聘请回来的空降高管。

    顾氏近几年的战略规划涉及酒店业、房地产、餐饮业、娱乐业、科技发展、汽车多个领域,千万级以上的项目的人员名单里,几乎都和这些人有重叠。”

    迟意翻着那份文件,脸色愈发凝重。

    “这有什么问题吗?”

    迟意的钢笔在文件上划动,问:“你觉得这些人是顾淮州提拔起来的心腹吗?”

    季南风摇头:“当然不是,我和顾淮州不对付这么多年,我就算不是百分之百了解他,至少也有百分之六七十吧?

    他的心腹我总能叫得上几个名字,这里面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而且如果是他的心腹,他干嘛压着这些人不让冒头?这些年他也就提拔了一个杨卿而已。”

    迟意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这些人不是顾淮州的心腹,那就是别人安排的了。”

    “什么叫别人安排的?”

    “六年前,顾淮州在和他外公夺权,外人看来他赢了,顾氏和穆氏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穆老爷子耕耘这么多年,难道会没有一点底牌,任由他夺走自己的一切吗?如果这些是老爷子的底牌呢?”

    季南风脸色微变:“这不是没有可能,老爷子把这些人当做暗桩一样放在集团里,不到关键时刻绝不会启用任何一个人。

    可等他要用的时候,这些人不是中层就是高层,只要没有大错,就算是总裁也不能这么大规模的开除这种级别的高管。”

    迟意看着那一长串名单,沉声说:“这对于一个集团而言,就像是一块块腐肉。

    治不好,遮不住,也赶不走。

    这么多千万级的项目把控在别人手里,长久下去,集团迟早会再次回到穆老爷子手里,或者……”

    “他认定的下一个继承人手里。”

    迟意靠在椅子上,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感叹。

    “我现在知道顾淮州这一连串不闻不问是在做什么了。”

    季南风也反应过来了:“在利用外界的力量,帮他挖掉这些腐肉。

    听说顾氏股价下跌之后,有人抛售股票,其中就有这些中高层的人,希望降低股份持有来降低自己的风险。

    一旦他们手里的股份或权力变小,顾淮州就能轻而易举把他们赶出公司。

    而且你入驻股东会之后,驳回了几个重要的项目,也是在变相打压这些人。”

    迟意扯唇笑笑:“我收购顾氏股份的时候,还有一些散户也在收购。

    当时没有太注意,现在想来,这些散户最后恐怕都能追溯到顾淮州的身上,他在收回集团的控制权。”

    季南风感叹道:“怪不得……他一点都不着急,连面都不露,外界还说他守不住这个江山了,谁想到……”

    季南风看着迟意愁容满面,试探道:“到了这个地步,要不要和程允淮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应对?

    再这样下去,顾淮州的实力不减反增,你很难把他拉到和你同一个水平来对话。”

    迟意点点头,突然伸手握住了季南风放在桌上的手。

    季南风惊喜的抬眼:“需要我做什么?”

    迟意问:“顾淮州早就帮杨卿的儿子准备好了手术需要的一切,包括配型成功的肾脏,这件事你知道吗?”

    季南风眼神一闪,手都僵了。

    迟意敏锐的察觉到。

    季南风轻咳一声:“这件事……我们也只是不想让你被干扰,所以没有直说。”

    迟意点点头:“我猜到了。”

    她一只手握着季南风的手,一只手拿起钢笔,狠狠的扎进了季南风的手背。

    “额——”

    季南风忍着痛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迟意松了手,看着钢笔立在季南风的手背上,殷红的血缓慢渗出。

    她慢条斯理的拿出湿巾擦着手指,冷声道:“我和程允淮是合作关系,不是共生,不要觉得帮他就是在帮我。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选他或是选我,你选了他,我不介意,但别再打着为我好的旗号靠近我。

    可你要是选了我,被我发现你又瞒着我和他做事——”

    迟意握住钢笔,狠狠往下用力,看着季南风的五官都拧在一起。

    “这只是一次小小的警告,下一次,就不是钢笔了。”

    她将文件收好,说:“你自己选,要不要把顾氏的事情告诉程允淮。

    三天之后,我会告诉你下一步要做什么,或者,下一步我怎么对付你。

    我吃好了,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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