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意转过头,眼泪却不受控制的一滴滴落下。
她狠狠把手抽回来,用力的抹着眼泪。
“烦死了,顾淮州,你这个人真的烦死了。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讨厌烦人的男人,烦死了……”
她的声音不高,但也足够让顾淮州听见了。
她就这样一声声的控诉,却也能清晰的听见心底那个坚硬的外壳一点点破碎。
顾淮州拿出手帕,递给她:“别哭了,风这么大,等会吹得眼睛疼。”
迟意擦了擦眼泪,转头看他,他的脸已经被风吹得发白了。
“我坐在车里,我又没吹风。”
顾淮州“嗯”了一声,说:“我担心你被吹到,没吹到就好。”
迟意又说了一句:“你真的很烦。”
“我知道。”
……
安全区外。
时珩急匆匆赶到,看着里面耐心哄女人的顾淮州,急着问:“他怎么还不出来啊?不是已经在拆弹了吗?让他出来等啊!”
厉景渊冷笑道:“你去叫他,看他会不会出来。”
“我……”
时珩一下反应过来了。
“他对迟意还真是用情至深啊,连命都不要了啊!”
厉景渊点了支烟,抽了两口,冷哼一声:“人家迟小姐可不稀罕他的命,是他非要上赶着去送人头。”
时珩着急道:“不是,真这么看着啊?那要是真出事了,他可不是九条命,咱们怎么办?”
厉景渊叼着烟,竖起衣领挡风,才沉声道:“他都安排好他死之后的事情了,让我们办完葬礼,该干嘛干嘛去。”
“……”
时珩气的想骂街。
“他倒是成全自己了,等他回来,我非得狠狠揍他两拳!”
……
拆弹组拆掉汽车下面的炸弹之后,开始小心的拆除车座下的压力炸弹。
从天亮一直忙到傍晚,夕阳的余晖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美如油画。
迟意坐的腰酸背痛,也不敢轻易动弹,生怕影响了拆弹小哥的发挥。
顾淮州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问:“腰疼吗?”
“嗯,有点。”
顾淮州伸手到她的腰后,轻轻揉按。
迟意的脸一红,尴尬的咳了一声。
“也不用揉……”
“这样舒服点,没事,不会影响他们工作。”
迟意从来没想过顾淮州会给她按摩,更没想过的是,她坐在炸弹上,顾淮州给她按摩。
可……反正也未必能熬过这一天。
迟意决定坦然的享受。
“左边点,左边更酸。”
“……”
顾淮州低笑道:“你刚才还说不用。”
迟意撇撇嘴:“那我就算要死了,也不能这么腰酸背痛的死啊。”
顾淮州的手挪到左边,轻轻的按压揉着她酸胀的腰部,突然问:“迟意,倘若今天真的熬不过去,你还有什么心愿没完成吗?”
迟意掰着手指头:“很多啊,还没看到儿子长大,本来说好了七岁生日带他去潜水的。
哦还有,我上次给自己订了一套红宝石的珠宝,还没拿到戴一次呢。
cy集团有个项目没做完,那个房子我很喜欢,花了我很多心思的。
对了对了,陆桥刚醒过来,我还没好好请他吃顿饭,聊聊天,跟他说句谢谢……”
迟意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顾淮州也没打断她。
可她在低头看到顾淮州温柔眼神的刹那,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似的。
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非得把心底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当着他的面说出来,这一生才算甘心。
迟意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沉默许久,说:“顾淮州。”
“嗯?”
“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你,抛开我六年前假死这件事,抛开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抛开这后面所有的愧疚和弥补……
过去那些年,你有没有一刻想过,要和我结婚生子?”
顾淮州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太阳一点点落下,狂风席卷,阴影搭在顾淮州的侧脸,晦暗不明,那双眼睛却格外深邃,也格外澄澈。
是前所未有的诚实。
“没有。”
他轻声说:“没有,在我知道你的死讯之前,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迟意扯着唇,轻笑了一下。
“谢谢你的坦诚。”
顾淮州说:“我和外公翻脸,不光是因为我想掌权,也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
如果你问,我有没有想过和你永远在一起。
当然,我想过的。
可我心里清楚,直到那场婚礼结束,我下船得知你的死讯之前,我想的也仅仅是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仅此而已。
我希望以后不会有人再插手我和你的事情,我去哪里,就把你带到哪里,我想让你在哪里等我,就把你送到哪里。
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说,你……”
“是个情妇,或者宠物之类的存在,对吗?”
顾淮州点头:“是,我认为只要留住你就够了,我确实没想过婚姻。”
迟意笑了笑:“我竟然觉得很合理,是不是炸弹把我吓的?”
顾淮州也跟着她笑:“不是,你心里也很清楚,我以前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你才会失望,宁死也要离开我。
所以六年后的现在,无论我如何弥补,你都不会再回来了,我明白的。”
迟意呢喃道:“你明白什么……”
顾淮州回答:“明白我的爱来的太晚了,后知后觉,所以错过了你。”
之后,迟意再也没有开口。
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直到天黑。
拆弹小哥高喊了一声:“搞定了!”
厉景渊带人冲过来,看着炸弹被小心的挪开,迟意终于从车上下来。
她脚一沾地,双腿就发软,在她跌坐在地上之前,顾淮州伸手搂了一下。
迟意跌进了顾淮州怀里,两人直接躺在了杂草地上。
厉景渊问:“怎么样?还好吧?”
顾淮州点点头:“没事,蹲久了,腿麻。”
厉景渊的鞋尖踢了踢顾淮州的小腿。
“我们撤了。”
“谢了。”
厉景渊带人收拾了现场,又道:“哦对了,时珩说要给你两拳。”
顾淮州的胸口漫出爽朗的笑声:“让他过来吧,我走不动了。”
时珩喊道:“明天再揍你!你给我等着!”
众人相继坐车离开,这空旷的施工地,只剩下顾淮州和迟意两人。
迟意躺在草地上,看着漆黑的夜空,轻声说:“顾淮州,你刚才怎么不问问我?”
“问你什么?”
“假如今天真的熬不过去,我有没有想对你说的话之类的。”
顾淮州笑了笑:“想问,但我不想用生死来逼迫你。”
迟意扯唇一笑:“你现在倒是正人君子了。”
说完,她起身要走,却被顾淮州搂住。
顾淮州一个翻身,双手撑在她身侧,深邃眼眸里流淌着浓烈的爱意。
“我爱你爱的要陪你一起去死,又怎么会甘心做个正人君子?”
迟意的心漏跳了一拍:“又……又没死……”
“嗯,没死,所以,现在问你,不算用生死来逼迫你了吧?”
“问什么?”
顾淮州直勾勾的盯着她,哑声问:“如果今天真的熬不过去,我能在死之前,最后吻你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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