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爷处置了李嬷嬷,李嬷嬷认了罪,不过这些都是次要了,整个恒明侯府都洋溢在大公子高中状元的喜悦之中。

    谢兰欣也回屋更换衣裳。

    “小姐,那叶锦苏竟然突然回来了。”婢女彩玉一边伺候她梳妆,一边说道,

    “险些坏了您的计划……”

    谢兰欣眯眼:

    “三房的男丁有延明一人就够了,那些贱妾姨娘的孩子,都不该出生。”

    三房的家业将来只能是她弟弟谢延明的!

    还有叶锦苏那个野种。

    别以为秦昭芸夺了娘亲的位置,当了续弦,就能夺走三房家业,她迟早要找个机会,将这对母子赶出府去!—

    “大公子回来了!”

    “大公子!”

    前厅,那身形羸弱、芝兰玉树的男子端坐桌旁,如高山之巅的霜花,不染尘埃,明艳如阳。

    大房、二房、三房,还有下人们全部围着,一个个兴奋的喊着。

    谢老夫人拄着拐杖,高兴的合不拢嘴:

    “好,好乖孙,好啊!”

    谢大爷压着眼中的骄傲,笑道:

    “渊儿高中,前途无量,封为世子的旨意最迟明早就会下来,恒明侯府的未来兴荣之重任,便全落在你肩上了。”

    男子如众星捧月。

    人数之多,场面之热闹,下人们进进出出,叶锦苏来时,都认不全这些人,格外陌生。

    她换了一袭干净的衣裳,身上的灰尘与疲惫洗净后,露出清冷的面庞,眉间的锋利自带冷厉之气,可不是大家族里养尊处优的绣花枕头,周身的气质一目出挑。

    她左右巡视着,想找个安静的角落坐着,迈过门槛时,不慎与人撞上。

    男子一袭锦白色的袖袍拂过,一股清冷的乌木沉香钻入鼻腔。

    四目相对。

    巧了。

    打马游街的状元郎风光霁月,柔美的面孔胜似弱柳扶风,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

    她温和一笑:

    “恭喜表兄,高中状元。”

    她怎么忘了。

    谢渊,字蓝渊,人称蓝渊公子,只是她自幼养在庄子上,幼年时与他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自然没有认出他。

    他是表姨的亲外甥,她唤一声表兄,合乎情理。

    谢渊看着她,姿态柔静和顺,与在街上的那副面孔判若两人。

    “原来是表弟回来了。”

    男子声线平和,不急不缓,但每一个字都吐词清晰,一字一顿。

    叶锦苏微讶:“八年未见,表兄还识得我?”

    “八年?”

    谢渊上前,“表弟好差的记性,不久之前,我们不是才见么?”

    叶锦苏眸色微压,笑得不动声色:“表兄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

    谢渊目光下移。

    就是这只手……

    他忽然抬手,叶锦苏反应格外敏锐的后撤半步。

    他眸子微眯,捏住她的手腕。

    叶锦苏在军中多年,有武在身,反应极快,腕子一压便反被动为主动,压在他的手背上。

    他指尖一旋。

    她掌心一翻。

    两只手迅速过了七八个回合,直至秦昭芸走来:“苏儿。”

    叶锦苏眼角余光扫去,悄然无声的收手、退步,拉开距离。

    “表弟好身手。”谢渊望着她,笑意不达眼底,明明是读书人的斯文作派,眼底却有几分算计般的深色。

    复而看向走来的秦昭芸,扬声唤道:

    “三叔母。”

    秦昭芸这才看见谢渊,温和一笑:

    “苏儿,快来见过大公子。”

    叶锦苏抿嘴,看见谢渊唇角弯弯的在笑,又看了一眼秦昭芸,这才双手作揖,恭友的弯腰:

    “恭喜表兄,高中状元。”

    谢渊抬手虚扶她一把:

    “表弟如此大礼,太客气了,为兄受不起。”

    “大公子为恒明侯府争光,自然受得起,若苏儿能有大公子十分之一,我这一生便知足了。”秦昭芸温笑道。

    谢渊睨视叶锦苏,矜冷道:

    “三叔母此言差矣,日后得空,我可以指点表弟。”

    “当真?”

    秦昭芸意外高兴,“苏儿,还不快多谢大公子。”

    “娘……”

    娘明明是长辈,跟此人说话时,却小心翼翼,甚至讨好,仿佛这人才是尊长。

    那她呢?

    她的辈分仿佛被拉得比他低了两截。

    可让他占了便宜,得意上了。

    “表弟刚回府,还不适应,不碍事,三叔母还请自便。”谢渊勾唇一笑,擦着叶锦苏的身侧而过,指尖却不慎从她宽敞的袖中勾出来一块手帕。

    他脚步微顿。

    这是一块梨黄色,绣着竹叶的手帕,刺绣娟巧精致,仿佛带着若有似无的暗香。

    回头看了一眼跟着秦昭芸进主院的叶锦苏。

    堂堂七尺男儿,袖中却揣着一块梨黄色的手帕?

    主院内。

    三房的人全聚齐了,姨娘、少爷、小姐、奴仆……多不胜数,你一句我一嘴,声音凌乱的听都听不过来。

    秦昭芸带着叶锦苏,去自己的位置上。

    但由于位置都是事前备好的,没人料到叶锦苏会突然回来,自然没有她的位置,秦昭芸只能叫人搬来一张凳子,挨着她一起坐。

    虽然有些挤,但好在叶锦苏清瘦高挑。

    老夫人坐在正中间的主位,笑呵呵的与晚辈们说着话,而谢渊犹如众星捧月,众人快要将他淹没了。

    人来齐了,下人们一一倒酒上菜。

    谢兰欣捏着手绢,掩着嘴角时,与那端酒壶的下人对了一眼。

    那下人眼神暗闪。

    低下头。

    走到叶锦苏身旁倒酒时,忽然手腕一撇,酒壶撞倒了杯子,摔在地上。

    啪!

    一声碎裂的声音,乍然而起,十分突兀。

    “怎么回事?”

    下人急忙跪地求饶:“老夫人息怒,奴才并非故意的!锦苏少爷挤在这里,奴才一时没注意到。”

    “锦苏少爷?”

    众人看过来,这才发现那身着白衣的少年。

    少年陌生的面孔顿时脱颖而出。

    “这是……”

    “锦苏?叶锦苏?”

    众人犹疑了好几秒,才不太确定的认出了她。

    秦昭芸起身,“老夫人,苏儿今日回京,恰逢大少爷的好日子,儿媳便没有及时告知。”

    本想等家宴结束了再说,别耽误大少爷的正事,没想到竟会在这个时候,被扯出来。

    众人惊讶:

    “真是叶锦苏?”

    “他好像有八九年未回来了吧?”

    “他不是去南疆战场了?”

    “我似乎没收到南疆收复的消息,难不成……他受不了战场疾苦,私自逃回来的?”

    “嗤,原来是个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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