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是老夫人耳背,这时她也听到了动静。

    “何事吵闹?”她拉着谢渊的手问。

    目睹了全程的谢渊将事情经过讲了个大概,说是大夫人纪玉君想用家规教训三夫人秦昭芸。

    家事竟会闹出宅府,老夫人淡然眯着眼道:

    “扶老身去看看。”

    村中难得有这样的热闹事,霎时间四周站了许多路过的村民,将谢家上下团团围住。

    老夫人携家中男丁赶来,小厮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群拨开。

    纪玉君煞气逼人叫丫鬟控制住秦昭芸。

    任由事件发酵的叶锦苏则刚想起身制止,听老夫人前来立即装作无事发生。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饱经世事的嗓音富有沧桑感,老夫人开口不怒自危。

    谢家大爷、二爷、三爷也相继站到夫人身边,谁的脸色都不好看,万分难堪。

    “老夫人……”

    气焰荡然无存,纪玉君罕见地无措起来,低着头支支吾吾说:

    “秦昭芸教子无方,胆敢在祭祖时闹事,儿媳气急想稍加惩戒,方才失了分寸。”

    谢渊看着跪在地上不语的叶锦苏,觉察出奇怪。

    若是以前的表弟恨不得长八张嘴也要把人说赢,这时却安安静静收敛起来?

    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还真是难得一见。

    几房的儿子都不愿揽责任,都在老夫人跟前替自己的夫人找补,想方设法把责任往另外两人推。

    尤其是叶锦苏。

    谢三爷本就不待见她,更是只能说她的不是。

    众说纷纭是听得老夫人头昏眼花,示意众人噤声。

    “好了,都静些。”

    叶锦苏找准时机起身,不顾及投来的惊异目光,对着墓碑开始磕头。

    连磕了三下。

    心里不停默念:谢家祖宗,得罪了!

    她身子突然间僵硬,发出了诡异的动静儿,盘腿坐到墓碑前闭上眼。

    一气呵成的动作唬得老夫人也不再讲话,定定看着她。

    嘴里念念有词。

    “吾乃谢李氏,秦昭芸为吾之孙媳。”

    神神叨叨开始说些众人听不懂的话语,叶锦苏忍着烟熏火燎继续稳坐道:

    “她自嫁入侯府起便殚精竭虑照料家人,所有的心思皆放到夫婿和孩儿身上,所带嫁妆也尽数投用于侯府。”

    硬着头皮装先人上身,叶锦苏的额头开始往外冒冷汗。

    “如此我皆看在眼里,于心不忍!”

    二夫人率先提出异议,甩开谢二爷的手就冲上前。

    “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装神弄鬼,儿媳这就去打醒他!”她唾沫星子都喷上叶锦苏的脸。

    已备好还手的打算,叶锦苏正等掌风往自己脸上落。

    “二叔母且慢!”

    说话的人是叶锦苏万万没能想到的对象,谢渊开金口喊停,话锋一转。

    “南疆有一种邪术能使先祖上身托辞,表弟跟随卫将军于南疆征战,只怕……”

    此话吓得玉莲勃然后退,狂摆手道:“祖母在上,孙媳不敢逾越!”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万万没想到谢渊会在这时开口,叶锦苏活跃的心思再度稳定下来,等着老夫人发话。

    年过六旬的老夫人不动声色。

    几个儿子上来要保护,她却默默推开人墙,直勾勾盯着叶锦苏再看向秦昭芸。

    自这个续弦的三儿媳入门,老夫人便没有多花心思。

    只知道她是脏门楣的商贾之女,嫁给了谢家妾出的老三,想着只要秦昭芸在府上低着头过自己的日子,不惹事生非便好。

    没想到她的处境竟会如此艰难。

    秦昭芸出钱又出力,对三房上上下下那是挑不出一根刺。

    古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老夫人留心四周站满了村民,即便叶锦苏真是装神弄鬼也会当作奇谈怪闻传出去。

    人可以躲,冢可不能随意挪动。

    到那时候,恒明侯府可就丢了大脸了!

    谢大爷承袭爵位,明面上也好歹是侯府的顶梁柱,见人越来聚越多,开始驱赶。

    “都散了,此乃家事,乡亲们都散开!”

    “不走!”

    人群里不知是谁大吼,喊话此起彼伏。

    “你们谢家得给个说法,祖宗显灵乃是天降恩赐,我们怎么能视神迹而不管!”

    说着闹着,突然有人开始对着阻拦的小厮扔东西。

    巨大力道掷来的石块,擦过谢大爷的耳朵,径直就要往老夫人头上去。

    “保护老夫人!”

    三个儿子齐上阵,谢渊也抽身拦在祖母面前。

    谢大爷总归是找纪玉君出气,着急上火道:“赶紧了事,打发了这群人好回府!”

    纪玉君想体面着把一碗水端平,显出主母风范好让老夫人满意。

    既然最初是谢兰欣惹出的祸事,那便不能只罚秦昭芸,干脆各打五十大板!

    “谢兰欣。”

    躲在人后的谢兰欣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激灵,赶紧跻身出来跪拜。

    “侄女在…”

    “你不感父母恩,对母亲恶言相向在先,便罚你同谢玉竹一样,跪祠堂抄女戒……可有异议?”

    大事化小,小事了。

    从来都不是谢兰欣的座右铭,她以余光看到老夫人看秦昭芸的表情多有不耐烦之态。

    倘若能在祖母跟前坐实了秦昭芸的错,一举将其赶出府去。

    岂不妙哉!

    “大夫人!”

    惯用的词句想也没想就脱口,谢兰欣楚楚可怜道:

    “并非侄女不认此事。”

    开口多了两分哽咽,说着话还啜泣起来。

    “可这秦氏分明不是我兰欣的母亲,她入侯府不守妇道摆弄商贾之道还多年不生养,枉为人妇!”

    乍一听头头是道,竟说得围观村民直愣神。

    侯府众人亦是面面相觑,谢渊闻此言皱眉,唯独闭着装人上身的叶锦苏在心中冷哼。

    颠倒是非,真是谢兰欣的拿手好戏。

    秦昭芸受惯了这番凌辱,知道开口也无用,甚至在心里做好了挨巴掌的打算。

    当纪玉君打量老夫人的态度,犹豫是否要开口应话之际。

    “叶公子晕了!”

    突然,身旁红玉指着叶锦苏喊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谢渊就看着叶锦苏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就在众人被吓到之际,她突然睁眼又站直了身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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