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成了崔珏的眼中钉、肉中刺,再留在族学,只怕暗箭难防。

    如今他不得不再次赶走他,为的却是保护更小的孩子们。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万一伤及无辜,便是他族长的责任了。

    “既然如此,那么……”

    “慢着!崔理绝不可能讥讽同窗!他不是那样的人!”

    一道苍老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范先生!”

    一见来人,崔理的眼眶瞬间红了。

    多年前,范先生也是这么为他分辩,苦劝他留下,是他自己放弃了。

    再见先生,他羞愧不已!

    范先生垂垂老矣。

    他在世间已无一个亲人,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唯一的遗憾,是多年前未能保住才华横溢的崔理,让他含冤离开族学,从此无缘读书,生生毁了一个读书的好苗子。

    近日,当他得知王妃允许崔理重新入学,高兴得手舞足蹈,根本不像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

    后来,又听说崔理因为照顾病母,拒绝入学,他深深地摇头叹息,感慨命运弄人。

    今日,看到王妃亲自送崔理来族学,他立刻兴奋地赶回寝室,忙着翻找合适的书籍,想送予崔理,激励他再接再厉,努力上进。

    不想,就这么一耽搁,竟传出崔理讥讽同窗、吓哭学弟,又要第二次被赶出族学的事。

    他当场气得脸红脖子粗。

    还有完没完了?

    这么粗浅的手段,用了一次不够,竟然还想用第二次?

    他还没死呢,就敢欺负他的人?!

    天理何在?

    他立刻放下手上的书籍,匆匆赶到课室,生怕到得晚了,崔理这臭小子犟脾气又上来了,一怒而去!

    果不其然,他们又在围攻崔理。

    他沉着脸走近,暗沉的眸子从众学子身上一一滑过。

    好些人被他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你们不研究学问,聚在这里,声讨一个刚刚结识不久的同窗,人云亦云地讨伐他,是不是满足了你们以强凌弱的阴暗心思?”

    范先生历来舌毒,哪个人不曾被他喷过?

    可今日,范先生的话委实太重了,好些学子脸涨得通红,羞愧得恨不得有道地缝钻。

    范先生看向族长。

    眸中全是失望之色。

    “崔族长,这么多年了,您还是没有变!”

    没有指责,没有教训,语气平淡,但听得族长歉疚至极,唉声叹气地闭了闭眼睛。

    “只不过,这一次崔理入了王妃的眼,只怕没那么好赶了!”

    族长一惊,倏然睁大眼睛!

    是啊,他怎么忘记了,崔理背后还有王妃的事?

    他感激得看向范先生,若非他提醒,自己只怕又要做下错事!

    范先生没有再搭理族长,而是看向崔理,眼里满是热切,颤颤巍巍地上前,一把扶住崔理的肩膀,哽咽地说。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崔理眼眶泛红,动情地喊了一声:“范先生!”

    范先生抬头看天,眨了眨眼睛,深吸几口气,松开手,转过身,冷着脸看向崔珏。

    “崔七爷想让崔理离开族学,也不是不可以,不如你二人打一次擂台,比一比高下!赢的人能提出一个要求,如何?”

    崔珏嗤笑,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一个多年没有摸书的童生,竟敢同他比试?

    范先生怕是老糊涂了吧!

    他崔珏可没有吃饱了撑着,怎么可能答应这种无聊的事?

    范先生呛声。

    “怎么,七爷害怕了?你可是秀才,难道还怕一个多年没有碰过书的童生?”

    一句话激起了崔珏的逆反心。

    “爷怕个鬼!”

    “很好,”范先生立刻打蛇随棍上,“那明日暂停授课,所有的学子观战,我与王先生、李先生负责出题,族长仲裁,如何?”

    学子们一听有好戏看,立刻异口同声地回应。

    “好!”

    崔理此时也被激得心潮澎湃,范先生有一句话没说错。

    自己是正儿八经考出来的秀才,难道还怕一个童生不成?

    当初的崔理,他不是对手;如今的崔理,还不是随手拿捏?

    他立刻胸有成竹地应了战。

    “比试,可以!但若崔理败了,他必须滚出族学,永不再入!”

    崔理丝毫不怯,果断地上前一步,斩钉截铁地应战。

    “我同意!若我胜了,崔七爷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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