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乔伊伊睡在病房的陪床上,跟方佳良说起今天学车的事情。
方佳良说:“伊伊,如果跟教练合不来,就换一个,反正又不赶时间。”
“不换,”乔伊伊笑着说:“我从一而终。骂就骂,别人都能受,难道我就不行?”
“可是我听你说那个教练骂人太厉害了。”
“爸爸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骂一下算什么?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了。”
“你能这样想也对,”方佳良温和的看着女儿:“快睡吧,明天一早不是还要去练车吗?”
乔伊伊应了一声,乖乖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她听到母亲的呼吸平稳轻浅,象是已经睡着了,而自己仍是无比清醒。
她很纳闷,和母亲说笑聊天的时侯感觉心里的郁结早已经散去,为什么还是睡不着?
被教练骂了几句而已,有什么呀?这点事都过不去,将来到了社会上,受委屈的事还多着呢!
乔伊伊在心里开解自己,轻轻翻身起床,趿了鞋站到窗边去,窗子开了半扇,微风习习,温柔的拂在脸上,窗外月光如水,万物都象沐浴在牛奶中一般,蒙着淡淡的清辉。
她闭着眼睛,做了个深呼吸,突然心里一动,把头伸出去斜斜的往上看。
月光下,她看得很清晰,上面什么都没有。她自嘲的笑笑,关上窗,回到陪床边。
今晚的月亮实在是好,象个白玉盘挂在墨蓝的天幕上,如果这时侯有人从远处望过来,会看到佳友私立医院的住院大楼上立着一个人,颀长挺拔,象一株乔木,映在那轮明月前,身影如剪。
虽然只是一个身影,却可以牢牢锁住人的目光,仿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清孤和傲然。
墨西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半空中那一轮明月,目光湛湛。夜风吹得他的衬衣微微鼓起,上下翻动着。
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她明明很危险,为什么还要追随而来?
墨清泽说乔伊伊是不安定因素,他也这样认为,可忍不住想探究,她倒底为什么让他不稳定?
这个谜一样的女孩,带着甜美芳香而来,她令他安宁,又令他沸腾。从来没有谁可以让他这样,所以很好奇,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
万赖俱静,整个城市都在沉睡,只有明亮的路灯依旧坚守岗位,温暖着夜归人。
墨西凌的耳朵突然动了动,缓缓转过身来。
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天台上,她站在那里,衬着黑丝绒一般的夜空,小而尖的脸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玉色般的柔润,清亮的眼眸象宝石闪闪发光,亮过天边的寒星,长发在夜风中丝丝绺绺飞扬,就象个误落凡间的精灵,娇柔又怯然的看着他。
墨西凌的心脏没来由的缩了一下,他站着没动,只是朝她伸出手。
乔伊伊便象中了魔法,一步步朝他走过去。
其实已经躺在床上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就上了天台,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她内心狂喜不已,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淡淡月光下,男人俊美得不可思议,更让她心花怒放的是,墨西凌竟然朝她伸出手来,乔伊伊恨不得要一口气跑过去才好,女孩的矜持却只能让她步步缓行。
走得越近,男人俊美的容貌越发清晰,乔伊伊的心无法控制的狂跳起来,象揣了一只小兔子,在她身体里四处乱窜。
男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眼眸幽黑如古潭,带着某种魔力,让人深深沉溺。
乔伊伊走到他面前,迟疑了一下,才把手放在他掌心上。
他的手依旧冷得异常,就象一块冰,一下沁到乔伊伊心里去。
墨西凌看着掌心里的小手,那样软,好象他轻轻一握就会碎掉。他不喜欢柔弱,可掌心里这团小小的柔软却让他涌起一种奇怪的情绪,仿佛有一根似有若无的细丝牵扯在他的心底。那感觉很陌生,却又让他有淡淡的欢喜。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抬眼看她,目光里带着疑惑,声音轻而喃呢:“你倒底是谁?”
乔伊伊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墨西凌,你该不会不认得我了吧?”
男人看了她一会,松开她的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乔伊伊微红了脸:“我只是……只是心里烦,所以上来吹吹风。”
“心里烦?”男人长眉微扬:“为什么?”
乔伊伊便把在驾校学车的事告诉了他,刚讲完,她突然心一沉,感觉要坏事。
上次告诉他惠民超市的事,结果他弄伤了两个人,还把店给砸了。那这次……
想到这她赶紧又解释:“墨西凌,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把当你朋友在倾诉,你听着就好,不需要为我做什么。”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我怕……”乔伊伊呐呐的说:“你象上次那样把人弄伤了。”
“他骂了你,难道不该受到惩罚?”
“这个……没必要吧,驾校的教练都是喜欢骂人的,其实想想,他们也挺难的,每天要面对那么多学员,对每个人都要不厌其烦的讲要领,有些脑子笨的总是出错,他们耐心到了头,自然就要发泄。大家都相互理解一下吧。”
“你不生气?”
“一下就过去了,我不喜欢记仇。”
他眉头微皱:“我不允许。”
他说得这样直白,让乔伊伊心尖儿颤了两颤,这只该死的鬼,干嘛总对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人鬼殊途,别来撩她好不好?
可是脸上的笑意止不住的漫延,语气也随便起来:“哎呀,你千万别乱来呀!”
她眼角飞扬,笑容象花朵一样绽放,羞涩中带着娇嗔,男人突然转了身,望着苍茫的夜色,声音有些冷淡:“这是我的事,你不需要管。”
泛着冷意的声音让乔伊伊不由得一愣,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气氛,怎么一下就变了?
“墨西凌,你……”
男人转过身来,“想再飞一次吗?”
乔伊伊有些兴奋,“可以吗?”
他长臂一捞,轻而易举的将她扣进怀里,尽管心乱如麻,乔伊伊还是非常熟练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上次她趴在墨西凌背上,差点勒断他的脖子,所以这次他才让她在前面吧?
男人身形闪动,如同一道流光,纵身跃起,竟朝着那轮明月而去!
凌空的瞬间,乔伊伊只觉得心脏骤停,然后又猛烈的跳动起来。他一手托着她,一手划破漆黑的夜,从高低参差的屋顶上一路窜过去。每每跃过楼与楼之间的空隙时,看着下面黑幽幽的深渊,乔伊伊本能的将脸贴紧在他胸膛上,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墨西凌真是只奇怪的鬼,有心跳,有体温,能在白天现身。偶尔发呆的时侯她惆怅的想:如果墨西凌不是鬼,而是人,是个和她一样的普通人该多好!
她闻到他身上干净清洌的气息,带着丝丝温热,象是源自于他结实紧致的肌肉。她见过他赤着的上身,穿着衣服的时侯觉得他瘦,可是脱了衣服,那一身修韧的肌肉线条流畅,堪称完美。
突然,她觉得身子猛烈一坠,整个人从墨西凌身上脱落下来,坠下黑漆漆的深渊。
从百米高空坠下,不过是几秒钟的事,她本能的发出尖叫声,却被撕裂在风里。
乔伊伊大脑一片空白,可是求生的本能让她强撑着睁开眼,不顾一切的大叫:“墨西凌,救我,救我!”
她看到了墨西凌,他就在边上,身子跟着她一起急剧下坠,一脸风平浪静,看她的眼神却有些奇怪。
“十,九,八,七……”
他居然在倒数!
乔伊伊伸手想抓他,可是够不着,堪堪的差着一两毫米。
而他继续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她:“还有三米,再晚就来不及了。”
乔伊伊不明白他的意思,脑子里早已是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撞上地面,一命呜呼!
落地的瞬间,一道强劲的力量将她斜斜冲了出去,几乎是贴着地面在滑行,然后她感觉身体又弹了起来,一飞冲天,她又在墨西凌的怀抱里了。
乔伊伊整个人都是软的,轻飘飘的,所有的力气都在刚才消失殆尽,无力的窝在男人怀里。
墨西凌落在一处楼顶,将她放下,一松手,乔伊伊象滩烂泥似的瘫在了地上。
他弯下腰,仔细打量着她,探究的目光在她脸上扫来扫去。
心有余悸的后怕让乔伊伊全身发抖,呼吸紊乱,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男人看了一会儿,将她拎了起来,“很害怕?”
还用问吗?谁不怕?摔下去就是死啊!
乔伊伊使劲往喉咙里咽了几下口水,干涩的嗓子得以滋润,才说出话来,“你不怕,摔一次试试?”
“为什么不自救?”
乔伊伊气得直翻白眼,却耐着性子等呼吸平稳些,心跳缓和些,才一鼓作气朝男人咆哮:“墨西凌,你有病啊,脑子叫驴踢了啊?会死人的知不知道?”
骂两句,喉咙就干咽了,停下来喘了喘,又骂:“你玩我是不是?好玩吗?爽了吗?你这个变态,变态鬼!奶奶的,老子要是摔死了,做鬼也不放过……”
“有我在,你不会死。”他打断她,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眼里隐隐有笑意。
乔伊伊愣住了,骂他,他还笑?
不过他的话听到耳朵里,就象一股清凉的泉水,瞬间浇灭了她心头之火。
有他在,她不会死!听着……这么象承诺呢……
乔伊伊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犹带怨气似的嘀咕:“你以为你是谁啊,还能保我一辈子?”
“一辈子。”他目光湛湛的看着她,声音冷淡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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